清晨,来勤军的云无心很早就起身了,起了之后,立即安排随从,又从大船上卸了十大箱金子。
加上昨日封存的十箱,一共二十箱金子,足够负伤士兵们分了。
所有人都期盼着财神娘娘早一点醒过来,只要财神娘娘醒了,就有金子可抓了。
然而,尊贵的人似乎都没那么容易早起床,所以财神娘娘一直睡到日晒三杆,直到云无心去请,这才走出监军营帐。
这一次,财神娘娘醒来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分金子,而是在云无心和胡宴的左右护持下,巡看今夜的勤军宴席。
仔细的将灯局再看一遍,如昨日一样,没有丝毫差错。
来到岛军厨房验看,食材的应用材料都已经准备完善,听厨子报了菜肴名字,今夜,每桌十道菜,两坛酒。
玲珑微微蹙起纤眉,似乎并不十分满意,淡淡说一句:“菜品太少了,在北疆城,每桌二十道菜呢。”
听到玲大人挑剔的言辞,胡监军立即发起虎威,下了死命令给厨子:“今晚勤军,每桌二十四道菜,上不来这么多,后厨个个问斩!”
这是军令,厨子们不敢讨价还价,可是,现在是寒冬,不是鱼汛时节,虽然守着大海,也没那么容易捞到鱼虾海蟹。
而勤军船队只带来了坛酒和活羊,仅仅十道菜品,也是挤破脑袋才想出来的,怎么再多变出十四道菜品?
岛军的粮储,只有些糙米,还有咸萝卜和腌白菜,究竟该怎么办?
玲珑微微看向面色惨白的厨子,说一句安慰人的话:“今晚勤军宴席后,每个厨子都有赏金。”
赏金,的确挺诱人的,得有命花才算好。
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在玲大人离开厨房后,勤军钦差说北疆城吃二十道菜的消息也传遍全岛。
中午时分,胡宴整治了一桌精美菜席,入席的只有玲珑和云无心。
今天,玲大人的心情似乎特别好,问了胡监军许多话,北疆的风土人情,鹿岛的潮汛气候,当地的民俗风采,传承的婚丧嫁娶……
天南海北,许多许多。
胡监军恨不能有这样的机会,能给玲大人多留一些印象,每个问题都回答的事无巨细,每个问题也都回答的很得体。
听得玲大人很入迷,不断的赞叹之余,也问出许多新问题。
酒菜没用几口,只顾欢声笑语的东扯西扯,当菜品凉了时候,胡监军就命令厨子重新再上一桌热席。
这桌酒席,从午后一直到黄昏,勤军大人似乎忘了还有分金子的赏赐。
负伤官军们等得不知所措,看到二十大箱金子,却不能伸手去抓,这种煎熬的滋味,无法用言语形容。
夕阳斜下时,玲珑兴高采烈,要去看一看海上落日。
胡宴摆出阵仗,护送玲大人上了鹿岛的最高一座山峰。
登顶之时,望尽冬水。
残阳,败雪,黑海,冷风。
一如这个天下,美丽,也千疮百孔。
玲珑看着黑海翻涌,似乎见到了那夜城下黑森森的敌军。
看向左侧岩峰,眼前重现小蚊子两肋插刀的豪情壮志。
一瞬间,玲珑有些失神,有人为国捐躯,有人叛国敛财。
捐躯的换两袋谷子,叛国的画岛为王,谁来主持公道?
斜阳被海水吞没,星眸渐渐失去华彩,蒙上一层凄凉,云无心微微察觉玲珑神色恍惚,立即近前一步提醒:“玲大人,落日了,点灯吗?”
微微低眉后,收起落寞,轻轻一笑:“点灯。”
走下山峰时,冬风盘绕,夹杂飞雪。
岛风果然如刀,割疼唇角。
灯局被点亮,将座座营盘映成金色,将整座海岛妆扮成女神。
辉煌,雄壮,雅致,美丽,简直比天上的银河更令人赞叹。
所有岛军被辉映在灯火下,每个士兵似乎都被披了一件金纱斗篷。
所有岛军集中在校军场上,望着灯盏,赞叹之余,有人突然思念家乡。
军鼓响了三通,勤军宴席,开始了。
厨子们穿梭着上菜,果然挤出二十四道菜,可是,仅仅是咸菜就占了一半以上。
玲珑和云无心站在校场央落,每人端着一碗酒,高高举起来。
酒浆被灯火辉映成金色,轻轻荡漾。
云无心不再是一副冷漠模样,挺胸昂头,提起心中气魄,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将士们,金狗犯我中华,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一问一答,犹如山河海啸,震荡鹿岛。
“你们是不是中华好男儿?”
“是!”
两问两答,犹如天降霹雳,憾落星河。
“金狗抢女人如同抢你的老婆,杀女人如同杀你的母亲,你们拼不拼命!”
“拼命!”
三问三答,犹如暗夜雷火,点燃华夏。
“好男儿,喝酒!”
云无心仰头率先饮尽酒碗,三万将士热血激荡,全部大口吞进。
“胡监军!”云无心转头一声冷笑:“上金子!”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事,胡监军立即会意,大手一挥,有几十个兵卒搬出二十大箱金子,摆布在云无心眼下。
“拆封条!”
云无心一声令下,立即有兵卒拆了封条。
“好男儿,战沙场,杀敌军,分金子!”
大喝之后,云无心依次打开所有箱子。
官军激荡之余,也欢喜不已,原来勤军大人不是忘了分金子,而是等到勤军宴时再分,而且每人都有。
打开箱子后,云无心逐一看过去,竟然大惊失色,转头呼叫:“胡监军,这是怎么回事?”
胡监军立即跑到箱子旁边察看,看过后,也是满脸茫然:“这……下官……”
二十箱金子,变成了二十箱石头。
“将士们!”玲珑摔碎酒碗,不顾女儿家的矜持,扯着灵音嘶喊:“有人调包了你们的金子!”
什么?什么!
这是三万将士的鼓励。
谁敢?谁敢!
“胡监军!”玲珑劈声问过去:“箱子是谁贴的封条?”
“是下官……是下官最相信……”
“胡监军!”不等胡宴说完话,玲珑再次一声怒斥:“刚才是谁搬的箱子?”
“也是下官……”
“胡宴!”云无心怒气昭昭,双指如箭,膛音震荡:“你!你敢私吞赏金!”
“绝无此事,下官冤枉!”电光火石之间,这么大一个罪名扣下来,谁也担当不起,胡宴瞬间被激醒,压低声头对云无心说着暗语:“三档头,别被外人钻了空子。”
“来人!”
玲珑一声大喝,随船几十名兵士立即站出来,齐齐高唱一声:“在!”
“去胡宴府,给我搜!”
一声令下,随船兵士踏步而行,直奔胡宴府宅方向。
胡宴看到眼前阵势,立即向云无心求救:“三档头,我遭人陷害,你可不能不管。”
云无心冷冷一笑,蓦然看着胡宴,不发一言。
“来人!来人!”
胡宴是一岛之王,兵权在握,此时也不顾官大官小,也想亮出自己的阵仗。
以前一呼百应,现在扯破了喉咙,却无人理他。
胡月脸色苍白,拔出腰刀,指向三万将士:“你们……你们……要造反吗?”
“我看是胡监军要造反!”云无心暴怒,劈声喝斥:“敌军犯我中华,你蜗居鹿岛做缩头乌龟,现在拿刀指着将士,你该死!”
“三档头……你……”
昨夜送了厚礼,下午把酒言欢,怎么一瞬间,一瞬间就……风云突变。
“好男儿!”云无心无视胡宴掌中冷刀,转身面对全军,高声喝问:“有人偷你们的赏金,出卖你们的国家,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刹那之间,山呼海啸,云无心心似乎成了全军领袖。
云无心认出前排桌上有初登岛时截船的先锋官,立即下了命令:“你带着人马,去胡宴府里做个见证,别说有人冤枉了胡监军!”
“是!”
先锋官一挥手,带着部下几十个人,向监军府邸奔去。
“胡监军,清者自清。”玲珑高傲的看向胡宴,冷冷笑着:“放下你的刀,一会见分晓。”
胡宴脸色惨白,提刀的手已经颤抖,绝望的看向云无心,强挤出一句话:“三档头,这是你们的阴谋。”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胡宴没有调包金子,这一点他最清楚,但是,却一定能从他府里搜出金子。
昨夜宴请云无心是引狼入室,下午把酒言欢是迷雾阵法,只为随行人员秘密行事,好将黄金换成石头,把真金子偷偷运进监军府邸。
只是,有一节没有想通,偷运二十箱金子,并没有那么容易掩人耳目,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胡宴终究没有放下刀,这把刀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伙伴。
绝望时,打了一个盘算,明秀公主就在身侧不远处,身旁只有一个太监,如果能挟持公主,也许可以活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