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当乱麻终究要扯出头绪的时候,玲珑居然说要走。
简忧听到后,竟然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不知几何时,简忧对玲珑的信任,已经渐渐变为纵容。
在吃着烫嘴的水晶小云吞时,陶三谦知道了他们要走,冷汗瞬间浸透了官袍,在简忧面前将身子弓成虾米,言语也颤颤巍巍:“公子爷……如果连您也不管,下官一家老小,就只剩下死路了。”
陶三谦求得如此焦急,简忧却好似没听见,轻轻品一口热汤,悠悠的赞叹:“回味甘甜。”
只吃了两三个小云吞,简忧便放下碗筷,转而笑问玲珑:“楚公子,来古州一游,吃到了水晶小云吞,也算不枉此行吧。”
“云吞吃过了,在此地也没有遗憾了。”玲珑俏脸飞红,婷婷起身,似乎强忍着笑意:“简公子,我们该走了。”
“公子爷,公子爷……”陶三谦见到他们果真要走,登时腿软,跪在地上,嘴里语无伦次:“古州城的美味还有叫花鸡,醉熏鱼,枣花饼,白印糕……不吃会留下遗憾……”
简忧叹一口气,单手将软成泥的陶三谦扶起来,皱眉苦笑:“劳烦陶大人,调遣一队衙役,护送我们出城吧。”
钦差要走,谁能拦住,这是无法更改的结局。
陶三谦似乎瞬间老了二十岁,只能认命的听从。
出城的队伍很威风,简忧和玲珑骑马,前面有衙役开道,后面有捕快跟随。
百姓们让开道路,私下里纷纷议论:“连第九个御史都破不了案,看来朝廷根本管不了古州城的妖魔。”
古州城的希望再次落空,有钱的外逃,没钱的等命。
今夜,没有半点星,漆黑如墨。
钦差已经离开九天了,陶三谦坐在书房里,软软的提着笔,像被阎王抽去了魂魄,整个人已经没了精神。
书案上是展开的一道奏折,上面落了一个题目,只有如泪而滴的三个字,请罪疏。
在一旁磨墨的陶夫人垂下眼泪,嘴里碎碎念念,替丈夫感到不平:“这是妖怪祸害,朝廷来了九个御史,都不能破案,老爷有什么罪?”
听着夫人的泣诉,陶三谦只剩下叹气了,似乎在自言自语:“先前八个御史还好说,可是,简公子……简公子……他是来索我的命……”
正在苦情幽叹时,夫人突然一声惊叫:“妖灯!”
透过窗阁看出去,墨色的夜空里,斜斜悬着一盏灯。
瞬间,又悬起许多盏灯,竟然多的像天上的星。
妖灯悬空,必死人命!
“关窗!”
陶三谦摔笔大叫,和夫人慌乱的掩好门窗,不敢看这些妖灯。
连古州城里权利最大的知府都不敢开窗,百姓们又怎么敢呢?
妖灯缓缓烧向夜空的时候,古州城的街道空无一人,家家门窗紧闭,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此刻,恰如一座鬼城。
唯有一个人,跃到城门下仰头观望,他腰里有佩刀,手执铁长矛,穿着守城军的卒子衣服。
只看了一眼后,这人立即退到城墙根儿的阴影下,将自己隐没在黑夜里。
离城墙门百尺远的树丛里,藏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
小影子不敢喘粗气,压着声音问:“你看清楚了吗?”
大影子点点头,也将声音压得极低:“现在不能动,他知道自己中计了,正埋伏在暗处等着杀我们灭口。”
“如果……如果……”小影子似乎被吓到了,声音有些发抖:“现在不报给陶三谦抓人,他跑了怎么办?”
大影子似乎见过些场面,此时头脑还算清醒:“天亮后点查守城军,谁不在,谁就是凶手。”
“这我知道,可是,简忧……”小影子担忧的问出疑虑:“如果跑了他,那……他的同伙该怎么查?”
“楚姑娘,真相不是最重要的。”简忧安慰的与玲珑耳语:“保住性命才重要。”
夜半风冷,简忧躲在树后,小心翼翼的脱下公子长袍,披在玲珑肩头。
这一刻,他们的性命拴在一起,一直熬到天明。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他们看清了城墙下空无一人,这才敢返回古州城里,找到陶三谦。
陶三谦见到他们折返,如同见到救星,要不是简忧拦着,险些行一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昨夜,又有妖灯悬空了。”陶三谦脸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升起那么多的妖灯,不知道要带走我古州百姓多少条性命。”
“陶大人放心,一条也不会带走的。”玲珑立即安慰陶三谦:“昨夜的妖灯,是我放的。”
钦差大人放妖灯,这是什么路子?
陶三谦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
简忧知道陶三谦实在被吓丢了魂,于是轻轻打趣:“在吃云吞的时候,我就说过回味甘甜,只可惜你没听懂。”
原来,简忧嘴里的回味甘甜,是指他们一定会回来。
不但回来了,还带来了好消息,他们看清了杀人凶手的面目,就藏在守城官军里。
难怪他们出城的时候,故意摆出很大的排场,就是为了让杀人凶手知道,第九个御史也破不了这件案子。
否则,杀人凶手如此奸滑,若不使他轻心大意,怎么调他出来深夜观灯?
听过两位公子讲清楚了一切后,陶三谦这才领悟,出城,放灯,埋伏,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设计。
既然凶手已经露相,动作便要快些,陶三谦立即点齐了捕快衙役,赶往守城军营,要盘点抓人。
当城府的捕快到了军营后,守城军里站出来一个老卒子,他卸下刀枪,将胸膛挺得气宇轩昂:“大丈夫隐姓埋名三十年,今日重见天日,大仇已然得报,值了!”
他自首了,本来以为有一番抓捕搏杀,他居然自首了。
谁都想不到,震惊朝廷的妖灯索命案的真凶,居然是他!
他已年过五旬,再有两个月就要退去兵役,带着积蓄返乡养老了,本该过一个有依靠的晚年,为什么要杀人索命?
古州城府,开堂审案。
堂门大开,百姓们都来听审,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陶三谦坐在文书案后,头顶悬着清静如水的匾额。
左侧置有一张小书案,后面坐着楚玲珑,简忧就站在楚玲珑的身侧。
两边衙役低沉的喊着威武,水火棒捣得青砖轰轰作响。
高举惊堂木,狠狠拍下去,陶三谦质问人犯:“堂下所跪人犯,报上姓名。”
守城老军已经被扒去了军服,身披重枷锁,虽然披头散发,却也不失一条汉子的威风。
他冷笑两声,直视陶三谦,目光里透着不惜性命:“不需你审问,我马上告诉你,三十年前的贵京城里,究竟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