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有几百个随从，溺水死去两个人，估计也不会有多悲痛。
可是，这两个随从是能陪同大人物踏舟游湖的人，一定也有几分殊荣。
玲珑静静思索，细心的将四幅画再读一遍，似乎有了一些感悟，于是灵音轻轻，问向云无心：“这条湖，有多深？”
在玲珑思索的时候，云无心已去餐桌取来酒壶和盏盅，小酌半口，低眉回答：“最浅处及腰，最深处及心。”
难怪，摆下这么大的阵仗，只能乘小舟游湖，却因湖水浅薄。
“大人物的水性怎么样？”
云无心侧头轻笑，微微叹息：“大人物自幼受万千拥戴，危险事物一律不得近身，没有机会游水。”
“原来，大人物并不会水性。”玲珑点点头，或许云无心的答案，已合乎她的猜测，遂以微簇纤眉，轻轻自语：“就算湖水不深幽，从常理上说，在几百随从里挑出两个陪大人物踏舟，也应该是水性极佳的。”
“据我所知，他们水性极佳。”云无心淡淡品酒，给出玲珑答案，等着玲珑破题。
“不会游水的大人物安然无恙，水性极佳的随从却在浅薄的湖里淹死。”玲珑徐徐一束叹息，唇角轻轻苦笑：“其实，淹死随从的并不是湖水，是随从手里高挑的灯。”
在看似无关紧要的第二幅卷轴里，描画得清清楚楚，两个陪同的随从，一个摇橹驭舟，一个高挑明灯。
谁能想到，玲珑给出的答案，杀人的，竟然是一盏灯。
听到玲珑的断论，云无心饮尽杯底，目光炯炯，紧锁眉头，问声低沉：“挑灯在半悬空，怎么会淹死人？”
玲珑旋身坐下，纤指随意卷起青丝，扬眉看着云无心，轻轻一笑：“因为我是制灯艺人，而画里恰巧有灯，所以你才让我观画，其实，你早就怀疑灯有问题。”
云无心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悠悠对答：“游湖的时候，晴空万里，为什么要挑一盏灯？”
他这么问，分明是在装糊涂，他是缉事厂的三档头，是权贵达人，怎么会不知道熏香灯？
虽然玲珑看穿了云无心，还是暂且装做不知情，耐心给他解释：“画中的灯，四面镂空，是一盏熏香灯，也许是为了遮掩湖水的腥气味道。”
云无心点点头，再斟半盏酒，听着玲珑说下去。
“上品的制灯艺人，在制作熏香灯时，往往会自己调配香料酥油。”玲珑突然想起了什么，竟然轻轻笑了，一瞬间似乎有了好心情，俏眼望着云无心：“我给你讲一个小故事吧。”
画中案渐渐浮出水面时，玲珑居然斗转话锋，这有点让云无心苦笑不已。
无论玲珑怎样技艺超群，被美誉为锦灯仙子，她始终是个未齐笄的小女孩儿，也该有小女孩儿的顽趣小性儿。
“任凭楚小姐赐教。”云无心不忍心打扰玲珑讲故事的心情，他没有选择，只能听。
“你知道的，我们楚家的制灯，名气很大。”故事以荣耀开始，玲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傲娇：“所以，求灯的人很多，那一天，来了一条大色狼。”
大色狼？
看着玲珑轻巧自若的模样，估计这条大色狼被玲珑整治了，吃了大亏。
“这条大色狼很坏很坏的，他把自己家里的祖坟卖了，换了许多钱，说要睡春杏园子里的花魁。”
春杏园，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风月，估计是很贵的妓院。
睡很贵妓院的花魁，的确花销不菲。
可是，卖祖坟睡花魁，这件事也太龌鹾了。
一般来说，祖坟都是风水宝地，出大价钱买走祖坟的人，怎么可能还供奉大色狼的祖宗先人？
估计逃不过被抛坟弃骨的命运，可怜大色狼的祖先，若知道他们有一天被弃尸荒野，竟然是因为后人要逛妓院，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诈尸。
玲珑说得一点也没错，这个人很坏很坏，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大色狼。
可是，既然凑够了钱，直接去温柔乡里快活就行了，为什么要去楚府求灯？
好在玲珑说故事很简单，立即就有了答案：“大色狼给了我家好多钱，求我制一盏熏香灯，要调配极品的春风酥油，他想夜战九凤。”
玲珑说到这里，俏脸已经飞红，轻轻呸了一声。
虽然，“春风酥油，夜战九凤”这两个词，玲珑说的已经很隐晦了，但是云无心还是听懂了。
大色狼来求一盏能熏出春药的灯助力，想一夜折腾花魁九次，呵，他真是好算计，这点钱绝对不能白花。
云无心小酌半口，唇角轻扬：“大色狼如愿以偿了吗？”
他是一个很出色的听者，所以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讲故事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不许别人打扰，喜欢一气贯通。
另一种是希望勾起别人好奇，一步一步的问下去。
很显然，楚玲珑讲一句顿一句，是第二种讲故事的人，所以云无心问下去，让玲珑的俏脸上扬满得意。
“他给了钱，求一盏熏香灯，楚家灯坊又是卖灯的，我当然没有理由不给他制灯。”玲珑的星眸俏皮而灵动，娇音像泉水叮咚：“只不过。我改了大色狼的配方，将春风酥油调包成了周公酥油。”
周公酥油？
听了这个名字，云无心立即会意，好调皮的楚玲珑，大色狼处心积虑的要催情香，她却给熏了催梦香。
虽然知道答案了，云无心还是知趣的问下去：“结果呢？”
“结果……结果……我听说，大色狼打了一整夜的呼噜，什么也没做成。”玲珑强强忍住笑意，终于将答案说完了。
云无心苦笑，慢慢饮尽半盏酒，大色狼真是蠢，卖了祖坟直奔春杏园就万事大吉了，偏偏去楚家求灯，他也不仔细想想，锦灯仙子是未出阁的小姐，怎会纵容他糟践女人？
“楚小姐，你给我讲的故事，我听懂了。”云无心再斟半盏酒，递向楚玲珑：“熏香灯，能熏万种烟，其中也有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