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同他之间,何曾有过缘分……”
诚然,陌熙这番话,委实戳在了紫绡心窝子上。
紫绡为司膳仙子时,便同那清羽帝君没什么缘分。她为司膳之神,专责天族各宫饮食,原是能寻着不少借口出入清羽帝君的天禄宫的。可怎料帝君有一同门师妹,乃是其师尊皇羲圣祖幼女,唤作衾觅。那衾觅神女不过万儿来岁的年纪,却倾慕帝君多时,时常寻了各类缘由赖于天禄宫,顺道替其挡了数以千计的桃花。这其中,便有日日端着吃食来套近乎的紫绡。
那万万年,帝君大约连她的名号都未曾听过。
之后天君当众赐婚,可正如茗珥所言,他由始至终都未曾抬眼瞧过她。
他,大约连她是哪家的神女,都不晓得罢……
“咳咳……”眼瞅着紫绡又要不住往下掉眼泪,茗珥忙不迭上前捂了她的嘴,“快别哭了,哭的我脑壳疼!不就是个清羽帝君嘛?待,待他历完劫归了位,我,我便,随意找了由头将你塞进他宫里做,做个打扫侍奉的小仙娥?侍奉他起居的近侍?再不成,便由我阿娘出面,哪怕是要把刀架他脖子上,也非得逼着他迎了你回宫做帝后不可!”
“呜呜呜……”闻言,紫绡哭得愈发凶狠,“可,可我如今的处境,如何能入帝君宫中?”
茗珥捂了捂心口,险些吐了口血——她竟忘了紫绡是个已然羽化了的神女,哪能大摇大摆着往天禄宫去?一个不留神,怕是将小命交代在了那儿也未可知。
“若你执意如此,本尊或可用术法助你隐去原身,如此便是天君也认不出你来。只不过,此术法仅可维持数月,且怕有损你的修为,轻则千百年重则数万年……”
“哎哎!”茗珥忙打断陌熙的话,敷衍着陪笑道:“这般混账的术法,尊上还是留着自个儿享用罢!”
又道:“万年修行不易,哪能为着个男子说损便损了——更何况那男子眼中,由始至终都无我家紫绡的身影。一方帝君又如何?彼时的司膳仙子,是九州八荒出了名的貌美,便是如今也是排得上号的……又何须为着那清羽,平白丢了大半修为呢?”
陌熙轻笑了声,不无调侃道:“原先不知帝姬竟是这般的护短?本尊不过是提了个法子,试与不试,全凭她自个儿做主。”
言罢,兀自起身回了房。
茗珥朝他吐吐舌,转而笑呵呵着去哄紫绡,“你莫要听他的胡话,甚隐去原身的术法,是万分的不值当。你若真放不下帝君,待他归了位,我去求司命做东,引你去见他便是了,这一来二去的,总能熟络一些。再有,以往万万年,从未听得帝君有迎帝后的打算,这,倒也不全是件坏事。他未将你放于心上,却,却也未将旁的神女放于心上。往后几十万年,你二人,总能生出些机缘来的”
紫绡低垂着眼,边吸鼻子边抽搭搭的应着:“帝,帝姬的话,倒,倒也在理。帝君虽说未将我放于心上,可,可即便是那衾觅神女,他笼统也就瞧了几眼,多半还是因着皇羲圣祖的脸面。往后几十万年,我同帝君,总能生出些缘分来的。”
茗珥心下一松,暗道可算是将这傻丫头劝住了。
这一日,紫绡反反复复哭闹了好几回,起先茗珥尚还耐得住性子劝,几回之后便将人丢给了一旁看戏的昶依,自个儿回了房休息。
之后几日,她均是避着紫绡走的。
直到第十日,昶依不负众望的传来那雀妖一命呜呼的消息,顺带将那火玄玉送了来。
“嘿嘿嘿,帝姬寻得可是此物?”
茗珥点点头,故作镇静着将火玄玉收入袖中,转念一想,不禁皱眉:“你怎知本帝姬在寻此物?”
“呃……嘿嘿嘿……”昶依讪笑几声,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茗珥甩了几记眼刀过去,神色狠厉,“你区区一条灵蛇,竟敢偷听我二人的对话?你……”
“帝姬饶命!”话音未落,昶依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从手中端出一盒香喷喷的核桃酥,硬撑着笑脸奉承,“此乃宫中御厨所做的点心,昨个儿夜里我特意溜进宫偷,啊不,借,借来孝敬帝姬你的。”
诚然,茗珥是个见了美食便走不动道儿的帝姬,几块核桃酥下肚,便将昶依趴墙角之事抛诸脑后,复又歪着脑袋同他闲聊起来,“那清羽,死透了?”
昶依一愣,摇头。
“并未。不过是失了半生修为罢,眼下已同另一位神女回道观去了。”
“不过失了半生修为?”茗珥大惊,眼下这情景,怕是历劫失败了罢?欸,依着前几日陌熙的说法,紫绡该不会半道上给清羽一刀罢?!
“你都知道了?”陌熙进房,见昶依跪着,便知他是来送消息的。
茗珥揉揉眼,神色有些疲惫,“这死劫,可算是失败了?”
陌熙微颔了颔首,面色一如既往的寡淡。
“自然。依着司命布的命格,本不该如此,眼下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昶依见状,凑上前小声道:“还有件稀罕事,今日我上街,竟又瞧见那面摊老倌儿了嘿!”
陌熙神色一滞,轻道:“原是如此。”
“你是说,那雀妖为救那老倌儿,折损了不少修为,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茗珥侧卧着,若有所思道。
“大抵便是如此了。”
“罢了罢了,这桩事算是了了,尊上,你我不如便往下一处去罢!”茗珥伸了个懒腰,同陌熙打着商量,“这些日子我有些乏了,你便将我藏于袖中捎着上路便是。”
话毕,掐了个诀,娇俏少女变成了只又大又圆的扇贝。
“……”一旁跪着的昶依头回见着这么大的扇贝,一时新鲜的紧,竟还伸手摸了摸那扇贝壳,滑不溜秋的……
“啊啊啊,疼,疼……哎哟我去……”他尚未回过神来,已被陌熙一把抓住手腕,继而眼前一黑,整个被人丢了出去。
……不过是摸了摸他家夫人的扇贝壳,陌熙便将他丢出这般远——昶依觉着这帝君呸小气了些。
他打地上爬起来,四处望了望,发觉自个儿已身处离封县几百里远的淮阴县。
这厢,陌熙解决完昶依那条多余的跟屁蛇,又捎带上茗珥这只大扇贝,不紧不慢着往司命的灵华殿去。
殿中喝的酩酊大醉的司命星君伏于案前睡得正酣,丝毫不理会前来的二人。
茗珥掐诀现了真身,方觉身在司命的灵华殿。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着开口:“尊上,带我来司命处作甚?”
陌熙负手立着,不言一语。
忽地,他的眼神落于案前那只空了的岫玉酒樽上。
“这酒樽,似并非是司命之物。”茗珥顺着那方向望去,竟是只通体碧色的岫玉酒樽。
她端起那酒樽闻了闻,不由呛了几声,“这是何酒?闻着,不似寻常仙酿。”
“是千杯倒。”
“千,千杯倒……是,是喝千杯不倒之意?”茗珥有些纳闷,伸手重重推了推司命,却见他仍酣睡如旧,不由苦笑道,“那他怎会喝成这个鬼样子?”
“是,喝一杯尤胜千杯之意……司命大约是被人诓骗了。”陌熙环顾殿内,面色愈沉。
“司命那只碧落呢?”
茗珥闻言,四下张望一番,又将司命周身翻了遍,大叫不好。
“糟了,碧落不见了!司命喝的不省人事,碧落又不见了……定是有人想改运簿!可,会是何人如此大胆,又想改何人的运簿呢……”
陌熙抬手揉了揉眼角,心中陡然生了个不大好的念头。
“此事,往幽冥司处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