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陌熙稍一失神,抬眼便见一只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袱丢了过来。
“听闻长安富庶繁华——定有许多好吃的!”
陌熙挑眉,“怎得,你便将紫绡丢于此处不管了?”
“我在她身上下了瞌睡咒,少说也得睡上……”
眼风扫过屋外,茗珥惊得掉了下巴。
院里立着的两个人,耷拉着眼皮那位是先前喝的酩酊大醉,眼下仍有些乏力的司命星君,后头面色清冷的那位,正是此刻应在凡间夫妇白首的清羽帝君。
陌熙转过身,见着这二人,亦是一愣。
司命朝他二人作了一揖,身后的清羽帝君亦如是。
茗珥刚扶好的下巴又掉了掉。
之后几盏茶的工夫,茗珥的下巴便再没合上过。
原先她只道,紫绡同清羽帝君委实是没有缘分的——却不想,她二人的缘分,不过是有些歪了。
司命执掌命簿,惯是九州八荒最为清闲且八卦之人。巧得很,茗珥虚担了个弱水水君的仙职,亦是清闲且八卦的紧。
这二人交情匪浅,乃众所周知之事。
那日,司命星君在自个儿殿里头见着素无来往的清羽帝君,其手里头似还拎着些丹药精元,惊愕之余不由好奇的紧。
细问之下,清羽原是来寻他做媒的。
司命心中登时燃起八卦之火。
“帝君这是瞧上了哪家的神女?小仙必定竭力说项,不负帝君所托!”
只听得清羽闷哼了声,颇有些忸怩着答道:“玄武水军膝下有一女,唤作茗珥……”
“哎哎……”司命忙打断他的话,“帝君请听小仙一言,旁的神女便也罢了,只万不可打玄武水君家那位帝姬的主意!”
清羽皱眉,小心试探,“可,可本君,瞧上的是她宫里头那位掌事仙子,唤作紫绡的……”
“谁?紫绡?”司命大骇,略抚了抚胸口,又喝了几盏茶,方才平复了几分。
“紫绡,又如何……”
司命望着他,眼中多了几分怜悯。
“这九州八荒,她是帝君你第二个不得念想的——帝君若能早个万儿来年开窍,如今怕是孙儿都有了。”
清羽默了默,若有所思,“莫不是,本君从前当真见过她?”
司命叹口气,慢悠悠着抛出一句:“四重天上的司膳仙子,帝君可曾识得?”
清羽又默了默,半响才道:“不识得,只隐隐听过几句……彼时天君,似要将其收为义女,许,许配给何人……”
司命扶额,似笑非笑着继续问道:“敢问帝君,是如何爱慕上茗珥帝姬宫里头那位掌事仙子的?”
诚然,茗珥自打病后便幽居赤水,可谓是足不出水,无事便邀司命来小住几日,闲聊几句解乏,紫绡随侍在侧,亦鲜有外出的时候。可便是如此,功课学业亦是荒废不得。故而茗珥日日只得拖着病体上学堂,那学堂的老师,便是太阴星君。而后有一月,太阴为私事所累,无暇前往赤水讲课,便求了清羽代其前往。因担忧学堂里的弟子们胡闹欺生,便同清羽商量,由其化作他的模样前往。
清羽素来清闲,同太阴又有同门之谊,欣然往之。
讲课第一日,他便对坐于其下首第一席,玄武水君家的小帝姬,印象颇深。
那位帝姬手中的零食,诸如核桃花生碧落果之类,好似源源不断,从未见得她嘴里头有过片刻空闲。
太阴星君安排的功课确是有些烦杂冗长,每日要学八九个时辰,便连午膳也是送到学堂里。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那位帝姬的与众不同,便又凸显了些。旁的人不过两三家常菜并着碗白米饭,而她却是十几个盘子摆满案前,从糕点果子到羹汤甜点,一应俱全。
清羽低头瞅了瞅自己案前的饭菜,只觉再无甚胃口。
吱的一声,有人推了门进来。清羽抬眼,是近几日时常来给那位小帝姬送吃食的女子,一袭紫衣清冷,眉眼间更是淡漠,可唯有对着她家帝姬,笑容莞尔,眸间似泛了些亮光。
只见她又从盒中端出一碗汤水,笑盈盈着递与她家帝姬。
清羽以手支颐,便这般巴巴望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下头吃的七分饱的小帝姬终是感受到了这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炽热目光,只见她凑于那紫衣女子身侧耳语了几句,而后那女子便推门离开了。
清羽正纳闷,抬眼又见她推门进来,却是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手中多出一盒吃食。
行至他跟前,未等他开口,她便浅浅一笑道:“星君怕是饿了,这是小仙做的一些吃食,还请星君莫要嫌弃。”
食盒里头盛了碗松茸鸡汤,几只四喜丸子,一盘蒜苔炒腊肉,还有一条松鼠桂鱼。
清羽微怔了怔,再抬眼,却见那女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那小帝姬身侧。
第二日,茗珥因近来有些积食,便只吩咐紫绡煮了碗薏米山药粥来,用午膳的时候,清羽巴巴盯了她许久,却未见有旁的菜肴端上来,不免有些新奇。
自然,这新奇又夹杂着些许疑惑的目光,着实令茗珥有些不自在。
不多时,清羽便又收获了满满一盒吃食。
“你叫什么名字。”
他拿了块枣泥糕尝了尝,随口问了声。
女子一愣,随即笑道:“小仙乃帝姬宫中的掌事女仙,星君唤我紫绡便是。”
“紫绡?”清羽点点头,又道:“你做的枣泥糕不错。”
自然,单是枣泥糕做的好吃这一项,并不足以令清羽对其倾心,彼时他不过是有几分记住了跟前这位身量纤纤,举止柔雅的女仙——自然,这其中,多半又靠的是那位茗珥帝姬的衬托。
从前太阴在时,每十日有个课业考试——显然,术法兵器内修亦或是参悟,茗珥都没能及格。此番考验兵器锻造之术,清羽险些被其交上来的兵器气的背过去。
那是一把匕首。铜铸的剑身,青玉的剑柄,此外全无独特之处,便只是一把寻常匕首。那日他特意将茗珥留下,掏出那把匕首,恼怒之余又有些惴惴不安——若是他不慎看走了眼,未能发觉其中精妙之处,面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敢问帝姬,此物周身全无灵气,所用材料亦非甚稀有之物,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茗珥晃了眼那匕首,哦了声,随机将其纳入袖中。
“这是我平日里拿来切西瓜的,并无甚玄妙之处,星君你委实多虑了。”
“……”清羽咳了口血,稍定了定神,又道:“如此,此番兵器锻造的考试,帝姬怕是未能通过了。”
茗珥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敢问星君,尔等修习锻造之术,所求为何?”
清羽一怔,继而道:“自,自是为着有一日,能造出品质上乘的护身法器。”
话音刚落,清羽便被凭空丢过来的鸾音琴重重砸了一脑袋。
“唔。”茗珥吐吐舌,“我原道星君你是能躲开的……”
“鸾,鸾音琴……”清羽一手捂了脑袋,颇有些难堪。
“想来本帝姬便是耗尽毕生修为,也难以造出比这鸾音琴更为精妙的法器,故这锻造之术,于我实是无用的很,还望星君明鉴,免了我考试才是。”
“你,你……”清羽咬咬牙,拂袖道:“弟子茗珥无故伤人,罚抄锻造典籍一百遍,期间不得踏出学堂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