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绡从无十足的把握，这一世，可以令清羽爱慕于她，由头至尾，她不过是想陪着他罢了。彼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哪怕她拼得头破血流都没能近得他身侧半分，如今凡间一世，她原想伴他终老，可……他身侧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即使如此，师妹在此，恭喜师兄了。”她忍了泪，强笑着冲清羽道了声贺，扭头一路小跑回了房间。
“师……”愚钝如清羽，此刻也已察觉出紫绡的异样。自家师妹的心思，从前他倒也并非全无所知，可到底是修道之人，男女之情于他二人皆是虚妄，他便也未曾多想。可如今，他要还俗成亲，这事儿，听着确然不大厚道……
司命迷糊醉了几日，睁眼瞧见自个儿殿里坐着的两个人，兀自揉揉眼，只道是仍醉着，复又趴了下去。
茗珥随手扔了堆核桃壳过去，数落道：“你个贪杯坏事的，竟还想着睡回笼觉？”
司命闻得这声，惊得一激灵，猛地一抬眼，果真是陌熙同茗珥二人。
他暗叫不好，思忖着陌熙怕不是来寻他算账的——先前那些混账话本，虽是水君夫人的主意，可毕竟是经了他的手。
“呵呵呵，稀客哇，帝君同帝姬，啊不，帝后今日怎得了空闲往小仙这灵华殿来呀？”
陌熙睇了他几眼，陡然记起些事儿。
他面色一沉，佯嗔着开口：“本尊此番前来，实是来问罪的。”
茗珥啊了一声，继而闻得扑通一声，侧身一望，原是司命不知怎得就给他二人跪下了。
“帝君息怒！小，小仙，小仙实是被胁迫的哇！”
茗珥又啊了声，又听得身侧的陌熙饶有趣味着继续追问道：“哦？那敢问司命星君，是受了何人胁迫？”
司命默了默，伏地更低了些，直恨不得脑门贴地，叫跟前二人瞧不见才好。
殿中三人皆默了默，见跟前二人默不做声，司命便一步一挪着去墙角处跪着。
茗珥捋了捋，又哦了声——敢情这司命并非受那衾觅诓骗，而是受了其胁迫！
良久，墙角处传来一声，“是，是水君夫人的主意，委实不干小仙的事儿哇！”
陌熙捧茶的手微抖了抖，抬手唤了他起身。
“呸！你莫要往我阿娘身上泼脏水，她老人家好端端的，为何要偷你的碧落去改命簿！”茗珥朝墙角吐了口唾沫，转眼便瞧见司命在殿内上窜下跳。
“欸？偷碧落？我的碧落呢！”
茗珥翻了翻白眼，眼风晃过殿外院落，瞅见一抹熟悉身影。
紫绡拎了剑杀进来。
“司命你骗我！欸？帝姬……”她一愣，随即包了包眼泪。
“呜呜呜，帝姬你要为我做主哇！那，那清羽帝君，竟，竟下山还俗成亲了！”
茗珥略候了候，见其不再有下文，不由纳闷：怎得这事儿最大的槽点竟不是清羽那二愣子娶得是衾觅那厮？
“呃……你大约是听了清羽要下山还俗成亲的事儿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罢？”
紫绡抹了把眼泪，点头。
“那啥，他，他，他要娶的那位小姐，你倒也并未好奇的紧？”茗珥捏了把汗，继续问道。
“不过是个凡人罢了，没得兴致去瞧她——若早知帝君此生实是有姻缘的，我便一早去替了那位。”
“慢着，清羽帝君？帝君这一世，不该有姻缘哇？便是朵桃花，也是没有的。”
司命颤巍巍凑上前，却被茗珥一把又推到了墙角。
“司命你住嘴！”
紫绡继续抽抽搭搭地哭着，“都这时候了，司命你还诓我！眼下，帝君在凡间，怕是已然成亲了罢！”
“呵呵，成亲便成亲了罢，一场凡间姻缘，不过须臾数十载，想来帝君是不会放于心上的。你既回来了，便随我回，回梵雲山罢！”
衾觅神女的性子，她多少是了解的，此番打凡间回来，她怕是要在四重天上摆上茶水摊子说上个十天十夜的，再有好事八卦的神仙将此事传扬开来，届时紫绡便不是抹眼泪而是要抹脖子了。
她蓦地又想起多年前在赤水海底初见紫绡时的场景，只觉胸口有些发怵。
“既是如此，我夫妇二人，便先告辞了。司命星君，改日得了空，可往梵雲山一聚。”言罢，二人一人一边，架了紫绡头也不回地回了梵雲山。
“小，小仙恭送帝君帝后。”蹲于墙角的司命擦了把汗，长抒口气，“可算是送走了两位祖宗——紫绡便也罢了，好端端的怎得这两位祖宗也跟着搅和了进来……”
待回了梵雲山，茗珥在潇湘苑内立了处结界，又在紫绡身上下了瞌睡咒，寻思着若她能睡个万儿八千年的，醒来清羽的孩儿都能下凡捉妖了才好。
“怎的，帝姬是担忧，凡间一场姻缘，待清羽帝君归了位，会与那衾觅继续纠缠不清？”
“莫说是纠缠不清，便是直接迎了回宫做帝后也未可知——那幽冥司主同他夫人，不就是这般勾搭上的么？”
陌熙诚恳着点头，“诚然，本尊深觉那衾觅此举，便是十足十地受了那幽冥司主夫妇的启发。”
这一番折腾，实是费了茗珥些精力，将紫绡安顿好，她便随手扒拉了床被子在榻上休息。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迷糊间，有人推了门进来，外头日头正好，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转了个身，继续眯眼睡着。
有只手覆在她额前探了探，“你都睡了十来个时辰了，起来吃些东西罢……我用六叶泽芝混了些调养精气的丹药，做了几盘藕粉莲子糕，你且尝尝味道，若是喜欢，往后可随身带着。”
话音刚落，便有双白白嫩嫩的小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四下胡乱摸着。
陌熙轻笑了声，巴巴将糕点递了上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茗珥从被中探出大半个脑袋，手中抓了块吃了一半的莲子糕，心念一动，又现出一把鸾音琴。
“这鸾音琴，似是感应到了些什么。”她轻拨了拨琴弦，琴声泛起一道白光，隐隐现出长安二字。
“长安……有玄玉落在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