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被捆的扇贝
皖惜2018-12-30 23:003,124

  “你莫要伤心,我且命山中的弟子们去找一找。”他本欲多宽慰她几句,一番思虑过后却只给了她几把糖炒栗子和脆皮花生……

  几大把栗子和花生并着早先那两只碧落果,茗珥窝在自个儿院里吃了整整一下午的零嘴,便也将寻找云峥的事儿给抛到了脑后。

  待她将最后一把栗子啃得干干净净,抬眼又瞅见颜陆拎着一盒吃食进屋,身后跟着位素衣弟子,手里正捧着白日里无故失踪的那株紫笙珊瑚。

  颜陆将案前的果壳逐一打理干净,面带微笑着招呼她过去用膳,“师娘,过来用膳罢!”

  茗珥趴在美人榻上盯着他身后那株紫笙珊瑚出神,愣是未将他的话听进去。

  “呵,说来倒也稀奇,这珊瑚好端端竟长了脚自个儿爬到了后厨的大水缸里,可将膳房里的弟子吓得够呛,只道是有山精鬼魅作祟呢!”

  茗珥仍是不答话,一双凤眼却是越睁越大——原先萦绕于珊瑚中的那团白雾竟不见了,云峥他……出世了?

  显然,在陌熙那只老乌龟的眼皮子底下出世,谈不上是件好事——小胳膊小腿的还未长全便又叫人一刀给砍死了,多少还是有些惨烈的。

  “师,师娘这是……想将它炒着吃喽?”

  话音刚落,颜陆已然要抱着那株珊瑚往膳房跑了。

  “吃你奶奶个头啊!将它放下,再去弄些三清池的水来!”

  茗珥一声怒吼,震得跟前二人登时没了踪影。她颇为幽怨着扫了眼桌上的吃食,轻叹了口气——长到这般大,她头一回没胃口。且不论这菜色如何,便是紫绡在,怕也勾不起她一丝胃口。

  云峥出世的时日,她原是算计好的,可眼下竟生生早了数来月,也不知是何处出了差错……初初恢复神身的他既无神识,也无术法,又会贸贸然地跑去哪儿呢?

  “唉……云峥呐云峥,你上一世便这般不让人省心,这一世仍是这般任性么?……姐姐……他莫不是去了姐姐那!”

  水君膝下原不仅仅只有一位帝姬,年长些的那位帝姬唤作茗兮,逝于万年前的那场情劫。

  应劫的,除去水族帝姬茗兮,还有彼时的中天战神,现如今的陌熙帝君。

  那时的陌熙是个凡人,茗兮到死都以为自己爱上的是一个凡人,便连玄武水君也这般认为——可茗珥一眼便认出了他,那是征战四海,所向披靡的一方战神,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夫人都护不得周全。

  她大抵便是那时记恨上他的,连带着蚌族同云峥的仇,她恨了他一万多年,到头来却又巴巴嫁给了他。

  陌熙摘了几朵六叶泽芝进屋,见茗珥一副满是生无可恋的摸样,皱着眉提腔:“怎么,还是不合胃口?”

  “唔……”茗珥瞪了他一眼,复又包了包眼泪:“我要下山去寻紫绡!”

  陌熙脸一沉,略有些愠意:“如今并非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二人的事你一旦掺和进去,怕就再难收手。届时若天君问下罪来,本尊也保不住你!”

  “哼!”

  茗珥气得俩腮帮鼓鼓的,陌熙却觉着她如此甚是可爱,便也懒得上前说好话,自顾自地动起了筷子。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身后传来一阵叫唤:“你个臭乌龟,好歹给老子留些菜塞牙缝哇!”

  陌熙勾了勾唇,又从一旁的食盒里端出一碗山参雉鸡汤,伸手招呼她过来,“膳房特意为你熬的,还盛了只鸡腿给你。”

  “鸡腿!鸡腿!”

  所谓血海深仇,有时,远不及一只鸡腿重要。

  吃饱喝足之后,茗珥伏在案前小憩,身侧的陌熙见屋中有些燥热,便顺手拿了蒲扇替她扇着。

  同她相识以来,他从未仔细观察过她的样貌。如今细细瞧来,确是生的极好——眉如远黛,杏面桃腮,加上那双时常水盈盈的丹凤眼,平心而论,若她不那么闹腾,再文静些,多少还是能惹人怜惜的。

  只是不知为何,平素里他但凡多望她几眼,脑中时常闪现的,却是另一抹身影。

  “唔……我怎么睡觉了……”

  茗珥缓缓抬头,睡眼惺忪地望向身侧的陌熙,面上一怔——这个眼神,曾几何时,他也曾这般望着茗兮……

  司命不是道,凡间种种他均记不得了么?!

  “唔……”她皱了皱眉头,伸手拽了陌熙的袖子,“吃的有些撑了,我可不可以去山里头逛逛?”

  陌熙瞥了眼自个儿袖口上的油渍,淡淡道:“也好,我陪你。”

  茗珥一骇,慌忙朝他摆摆手:“不,不用!那什么,你不是还要准备明日的早课么?我,我自个儿去溜达溜达就成,你就不用陪着了!”她原是要寻云峥去的,若陌熙随于身侧,难保不被其发觉,将他二人一剑劈了也未可知。

  陌熙只道她难得有如此觉悟,又想着梵雲山是自个儿的地盘,想来是出不了事儿的,便也随她去了。

  甚毒的日头,茗珥一路乘风而行,不多时便将梵雲山角角落落巡视了个遍——很不幸,她非但没能寻出云峥的身影,而且还在后山的一处清池里捞上来一具腐尸O__O

  她本来是想拍拍屁股走人的,可转念一想,这三清虚万儿八千年的才出这么一桩命案,着实是件稀奇事——她琢磨着给陌熙寻些麻烦事儿,自个儿也好自在些。

  她一路辛苦着将腐尸扛至碧霄阁,正赶上两位山主在合计着如何藏私房钱的事儿,压根都不拿正眼瞧她……

  她巴巴盯了他们许久,双手叉腰,摆得正是难得一见的正经摸样,:“你们这儿可还有管事儿的人?”

  “出了何事?”

  晚来一步的陌熙老远便闻着一股腥臭味,待凑近细瞧了瞧,不由变了变脸色,“这具腐尸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茗珥眨眨眼,一本正经地答道:“在后山的小溪里捞上来的呀!”

  “小溪……来人!传我口谕,命颜儋同颜陆二人对山中弟子逐一进行清点盘查,一个时辰后前来碧霄阁汇报!”

  “是!”

  眼瞧着陌熙眉头紧锁,满腹狐疑的摸样,茗珥不由地心情大好。

  她抬手打了个哈欠,神色慵懒道:“唔,你们且忙着,我回去睡个下午觉……”

  她这一觉睡得颇久,醒来时帐外正立着一袭白衫的黄尊玄素。

  她眯了眯眼,扯开帘帐笑着同他打招呼,“唔,你这般闯进我的寝室,倒也不怕你家那位夫人不答应?”

  玄素摸着鼻尖笑道:“璎珞前几日回娘家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确是回不来的。”

  “唔……那你也该顾忌着我的夫君你的兄弟不是?”

  玄素扬眉睇了她一眼,蓦地道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与帝姬,该算是旧相识吧?”

  茗珥眯眼回敬了他一眼,歪着脑袋同他说话:“若说相识半个来月的便称得上是旧相识,唔,我与你确是旧相识……”

  玄素望着跟前半大不小的女娃娃,阖眼长叹了口气,“帝姬可知这世间若没了中天战神,会是怎样一番场景?魔族肆虐,天族蒙难,生灵涂炭,四海难定……可若没了你姐姐,不过是伤情个千儿来年罢了……彼时陌熙若放不下那段情,便会失了仙身,永离仙道,此乃整个神族乃至天下苍生所不愿得见的……我知你通晓这一切,也知你委身于陌熙,自有自个儿的一番打算,我亦未曾想要阻拦你些什么,可……”

  茗珥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呵,凭他贵为一方战神,就能以一己私欲牺牲我姐姐的性命么?道什么天道正神,干的全是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人界几十载,是他的情劫,却是我姐姐的死劫,到头来他渡劫成功得以重返九天,我姐姐却换来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凡此种种,仅凭你一句‘护得天下苍生周全’便能撇的一干二净么?”

  “可即便当年是他亏欠了你姐姐,你也不该勾结魔尊伤我山中弟子!”

  跟前的玄素面色微嗔,茗珥却是一副没睡醒的摸样,“你,你方才说,说什么……我,勾结,魔尊……”她吞了吞口水,一脸诧异道:“魔尊临渊不是早就被老乌龟给灭了么?怎么,魔族又推选出了新一届的魔尊?啧啧,干得漂亮!”

  “……”玄素面色一沉,陡然从袖中丢出一圈捆仙绳,将茗珥五花大绑着拎至碧霄阁。

  陌熙坐于高处望她,眼中似覆了层薄霜。

  “紫笙珊瑚乃女娲石碎片所化,能聚人魂魄,重塑仙身——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唔……”茗珥眼咕噜一转,尤为诚恳着答道:“在梦中,我水族的老祖宗告诉我的。”

  “……”陌熙拂袖,重将目光投向身侧的火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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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一只扇贝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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