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一个人工凿成的山间通道,入口处长满了粗壮的藤条,春季时老藤发新芽,密密麻麻能将洞口遮个严实。现在这个时节,叶子都落光了,扒开藤条就能走进山洞,洞口还有李朝暮第一次来时留下的博石,黑色的石头在一堆枯黄的落叶中间,不算醒目也不至于难找。因为通风的缘故,洞里很干燥,洞里有些黑,不过李朝暮曾在这里留下过火把,他蹲下身,麻利的用火石将火把点燃,拿着火把快速的向山洞的另一边前行。
山洞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另一头,李朝暮小心的将火把熄灭,藏在身后的山洞里,慢慢的走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向下眺望。岩石很高,矮矮小小的李朝暮站在上面,仿佛随时会掉下去,摔的粉身碎骨。不过李朝暮并不怕,他觉得自己需要的,就是这种居于高处,迎风而立的感觉,这个时候他不再是那个被过分保护的小孩儿,而是一个能正正面对风雨的男人。
他挺直背脊站在岩石上,右手拂去额头的碎发,放在眼眉处向下往,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树木,只在隐约间能看到一条蜿蜒的小路。李朝暮知道,那就是浮山了,他曾几次看到过,阿爹和阿哥在这条路上行走,这大概是通往浮山狩猎的必经之路,他只要快速的赶到那里,就能与阿爹他们会合,到时候,阿爹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回去,他就可以跟着大家一起狩猎了。拿定主意后,李朝暮不再犹豫,背着弓箭往深山里走去。
另一边,忔勇带着族人快速的在山林里行走,所有人脚掌都包裹着在兽皮做成的靴子里,就算这样,九黎人粗壮的体格还是可以轻易的踩碎深秋的落叶,一行人走过,叶子有节奏的发出碎裂的声音,惊动了藏在落叶底下的爬虫,他们迅速的游走,生怕成为这些九黎糙汉的脚底亡魂。
经过一个时辰的急行。
狩猎队伍终于在日头爬上山顶前到达一片密林。这是一片被乔木覆盖的林子,因为落叶的关系,那些露在空气里的老树根显得有些狰狞。从泥土中爬出的老藤,死死的盘在巨石上,叮咚的水声告诉行人附近还有一条跌宕的小溪。老道的狩猎人知道,这里是一个非常受狌狌喜爱的生活环境。
狌狌是一种长着人脸长尾的野兽,身上多毛发,平时喜欢攀在岩石上,或者在小溪里嬉戏,通常三五成群,而且攻击性不高,只是它们行动非常迅速,虽然狩猎时危险性不高,但是也容易一无所获。
仡山观察了一下地形,抬手示意队伍原地休息,自己和仡民跑到队尾找忔勇确定狩猎点。三人碰头后迅速交换了意见,一致认为在吉凶难料的预言下,平日里狩猎的沼泽地区,确实不适合拿来训练后生仔,还是选择狌狌比较安全。
确定目标后,忔勇迈着大步从队尾走到前头,选定一块较高的岩石上立住,跟族人宣布这次狩猎的大致计划。
忔勇当上族长也有些年头了,他之前是寨子里公认勇士,生就一副强壮的体魄,说的话也很有说服力,只见他沉稳的说道:“今日咱们就在这狩猎了,这一块应该是狌狌的聚居地,不过也不排除有其他兽类。等会大家就以此处为中心四散去寻找猎物,但是太阳落山前必须赶回。
请务必谨慎,不要掉以轻心,后生仔们跟好你们的父兄,不要单独行动,这里是野兽们的地盘,不是咱们的寨子,它们要伤害你们可不会提前打招呼。好了,小子们,拿出你们的本领,别被我们这下老家伙比下去了。我宣布,狩猎开始!”
这次狩猎的队伍有一半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都跟李朝暮一样,对狩猎向往已久,听到族长说狩猎开始,将弓从背后取下就要往外蹦,深怕落后别人一步。他们的父辈早有经验,立马抓住往外跑的小子,让他们乖乖跟在自己身后,开始寻找猎物。
不到一刻钟,空地上就只剩下忔勇和石头,石头的父亲今天需要在寨子巡逻,所以将孩子托付给忔勇,看着眼前四处张望,明显按耐不住的石头,忔勇就想起了被自己强制留在家里的李朝暮,那孩子估计要气好几天,忔勇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带着石头往溪流的方向走去。
初冬的阳光温暖而不热烈,透过深山的树干照在身上,让人有些恍惚。李朝暮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肚子饿的厉害,但是始终没找到阿爹他们,最开始的勇气被时间和无望慢慢的消磨掉,疲惫和绝望使他几乎迈不动步子。不过李朝暮并没有放弃,他选了一块干净的石板坐下,掏出兜里的肉干,准备吃一顿再继续,他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阿爹他们,只是现在他真的需要补充一些体力。
用来做干粮的肉干又硬又咸,李朝暮啃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他想他应该找一条小溪,然后就着溪水吃完自己的午餐。
这一次李朝暮没用多久就找到了水源,这是一个小型的瀑布坠落后形成的小水潭,他三两下蹦到水潭中央的石头上,将双手拢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盛了几次水喝,溪水冰凉清冽,对于走了半天的李朝暮来说,简直是琼浆。
喝完水又就着溪水洗了把脸,他才起身,准备到岸边找个地方吃饭。未擦干的水滴顺着眉角流下红润的脸颊,本就秀气的小孩儿,此刻看起来竟有些明艳。溪水洗去了脸上的汗渍,仿佛也洗去了一些疲惫,李朝暮采了一片圆形的藤叶,盛了一些溪水,背靠着一颗大树,开始认真的啃肉干,直到将一块手掌大的肉干都吃的干干净净,才有些饱了。
吃饱了的李朝暮,望着眼前明晃晃的溪水,顶着温暖的阳光,竟然有些昏昏欲睡。只见他那漂亮的双眼皮一下一下的往下搭,不久就真的睡去,完全忘记了这不是他家后院,而是野兽横行的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