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即将升起,忔勇不敢耽搁,匆匆说了几句振奋人心的话,拿起妻子月桂准备好的弓箭和干粮,对着人群大吼了一声:“出发!”平地上的汉子们以大声的呼喊做回应。由仡山、忔民领头的狩猎队伍,缓缓的向村口走去,准备向目的地浮山进发。
忔勇站在队伍的后头,勾住了李朝暮的衣角,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小儿子愤怒的快要喷火的眼神。他无奈的扯了下嘴角,耐心的对着儿子说:“这次人太多了,阿爹看顾不了你,下次再带你去,听话啊!”
李朝暮觉得自己都要被阿爹气疯了,他不由加大了嗓门吼道:“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了这次就带我去的!”
声音大的整个队伍的人都听到了,回头看是李朝暮在闹脾气,顿时又都调侃的笑了,纷纷劝说小阿九,等他长高点,再带他玩。一些话说的李朝暮更是火大,还要挣扎。不过忔勇并不打算跟他讲道理,直接扔给了守寨的宵北,让他把弟弟带回去劝说,自己招呼族民继续前行。狩猎的队伍慢慢的向大山里走去,最后消失在李朝暮的视线里。
宵北提拉着李朝暮的衣领,直到他不再挣扎,才将他交给一旁的阿姆,自己和其他的两个人去关上山门,提防野兽袭击寨子。他一向不是多话的性子,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失落的阿弟,只能期待阿姆能劝他回心转意,让他开心一点。
李朝暮生来瘦弱,这种瘦弱并不是指不健康,而是相对于九黎族其他人来说,他看上去有点弱小,力气也不如正常的九黎男子。在李朝暮很小的那段时间里,宵北甚至认为这个弟弟会长不大,所以他很能理解父亲的担忧。但是看着阿弟不得劲的样子,自己也难受,想了想,他还是掉转头,跑到未走远的李朝暮身边,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阿弟莫难过,等会阿哥带你去后山小溪抓鱼,阿弟不是最喜欢吃鲵鱼了吗?今天我们就去抓鲵鱼,给阿弟做羹吃。”
李朝暮看了看他哥,懂事的点了点头,尽量用轻快的语气对他哥说:“好的,等阿哥忙完了,一定要带我去抓鱼,我们拉钩!”
月桂看着郑重其事拉钩的两人,欣慰的笑了笑,将还有事要忙的大儿子打发走,左手牵着幺儿的左手,右手搭在幺儿的肩膀上,紧紧的搂了搂,笑着说:“既然要做鱼羹,那我们俩可得回去把桂芝、藤椒准备好,等会做了鱼羹啊,阿九要全部吃完,一点都不给你阿爹留,谁让他不带咱们阿九玩!”
看着阿姆费心的安慰自己,李朝暮心里的失落终于去了一些,他扬起一个大笑脸,大声的对月桂说:“好,阿姆做的鱼羹最香甜,阿九和阿姆、阿哥全部吃完,一点都不给阿爹留!”
月桂看儿子终于开心起来,便放下心来。他们家在寨子的最顶头,是一座屹立在岩石上的二层小木楼,楼底靠几根粗壮的木桩支撑,一楼是存放粮食的地方,二楼是一家四口的住处。二楼的走廊上放着几株已成气候的紫藤,懒懒的垂下,平添了几分慵懒之气。
母子二人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斜斜的挂在了山头,该将屋里的吃不完的肉食拿出来晾晒了,还有最后一批收上来的稻子,也要拿出来晒晒去皮,霉了的话这一家的口粮就没着落了。月桂想着晚上要煮鱼羹,就不准备其他菜食,吩咐李朝暮去挖几块芋根做主食,自己也屋前屋后的忙活开了。
芋根是九黎族人在漫长的跋涉过程中发现的食物,那时候,祖辈几千人从遥远的逐鹿出发,缺衣少食,为了活下去,只能不断的尝试新的食物。
芋根是在经过芋山的时候上一代巫师发现的,这种植物叶大茎粗,底部还长有圆形的根,经过勇敢的尝试,发现这东西不仅叶子可以拿来煮汤,根部煮熟后,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而且容易生长,为了纪念那座让族人活下来的山,巫师就将这种植物命名为芋,并且将芋根一直带着,带到了他们最终落脚的大时山,还招呼族人将其种植起来。
不过这东西虽然易得,却不耐寒,且不易饱肚,在没有食物的时候是美味,当稻子种植起来的时候,族人就不太愿意每天都吃大块头芋根了。
即便不愿意吃,每户人家还是种了不少芋根,这是寨子里的祖辈相传的习俗。这几载,已经很少有老人会提及当初跋山涉水来到这片丛林的狼狈和艰辛,但是那种因缺少食物而不断失去相互扶持的亲人的恐惧,仍深深埋藏在每个九黎部众的心里。
这些故事是李朝暮从巫师那听来的,虽然他很喜欢吃芋根,但是此刻他并不打算听从阿姆的话去挖芋根,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在每一个九黎男人的心里,趟山节不仅是九黎族每年一度的狩猎节日,更是一个检验一个男孩子是否成长为有用的大人的活动。
李朝暮对这种属于男人的活动仰慕多时,从十二岁生辰过完后,他就开始期待这一天。不过他也预料到阿爹可能会不同意他去,虽然失落是难免的,不过他早就想好了后招,眼下阿哥和阿姆都忙着顾不上自己,李朝暮悄悄的背着自己的弓箭和干粮摸进了后山。
每个男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李朝暮也不例外。在他自认为漫长的十二年岁月中,除了阿哥和石头会偶尔带他去玩,大部分时间,他都需要自己给自己找一些娱乐来打发寂寞又无聊的时间。
于是他开始了以家为中心的探险,直到在后山发现了一个通往外界的山间通道,李朝暮就像发现了一个神秘基地,他终于结束了刨地式的探险,开始经常往这边跑,慢慢的把这里变成了自己的小天地,连最亲密的阿哥都没有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