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饮了那杯酒……那酒中加了万年龙血珠的粉末。现在就算是佛祖来了都没用……
透过朦胧的眼,我看到他的头发在烛光下变成了纯净的海蓝色,一张脸漂亮得让人屏息。但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却是再也睁不开了。
死了,他死了……
我傻傻地抱着琅环的身体,竟忘了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突然间,琅环的身体迸发出一片耀眼的金光!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
直到感觉那刺痛眼睛的光芒暗下去,我才将手拿下来。只是这光不仅刺痛了我的眼睛,也刺中了我的神经!
迅速恢复精神上的清明,我缓慢地睁开眼,然后刚刚恢复的冷静瞬间又离我而去——
屋里多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有着和琅环一样的蓝发紫瞳,身着黑金长袍。
我只觉得心中猝然一凉,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琅环他老子来了!
那气质雍容的男人看着变成白痴的我,却像是松了口气般垂下眼。
我愣愣地看着他,等待着接下来的判决。可谁知这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
“结束了。”
这句话把我惊得睁大了眼。他的意思到底是琅环死了,还是说……我要死了?!
像是能够清楚地看出我心中所想,眼前的男人解释道:“不是在说你,我是说他的天劫终于结束了。”
闻言,我顺着他的话去看自己怀里的琅环。这一看才发现,琅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六七岁的孩童模样。
他的眼睛闭着,看不出现在变成了什么颜色,但他的头发却是变成了和一般人一样的黑色。
除了琅环自身的变化,他身上穿着的千影衣也由火红的喜服变作了淡蓝色的便袍。
我一时间还不能把琅环的变化消化完全,微微抬头,却瞥见那个凭空出现在屋里的蓝发男人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
他……刚刚是在看我吗?
想到这个蓝发男人刚刚说的话,我微微皱起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说了“天劫”这个词。
可是——
“一千年一次的天劫,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蓝发的男人说着蹲在我的面前,低着头慈爱地摸摸琅环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渡劫。好在有你帮着,否则还不知道他会再遇上什么。”
虽然这个蓝发男人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想必他的表情一定温柔极了吧?看来他真的是琅环的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有些酸。
猛地深吸口气,我甩开心里的酸涩摸摸琅环的黑发。真的想不到,琅环居然已经有一千岁了。
“你是谁?”
这些天我所见过的事情无一不是离奇之极,所以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
听到我的问题,蹲在我面前的男人抬起他那张超出人类语言所能描述的脸,语气淡然地道:“我是冥王。或者说,阎王。”
本以为今天不管我再受到何种打击都能泰然处之,但在这一刻,我知道,我错了!
天啊!我要崩溃了——!!!
TMD他说他是什么?!他说他是冥王!!!
我该相信吗?我能不相信吗?!
赵慧灵,冷静!冷静!
奶奶的不就是冥王吗,姑奶奶我还是直接转生到这个时空的呢!我还阴间手续全免呢!
费尽力气才把自己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但紧接着我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琅环被我杀了,可琅环的老子是冥王。也就是说,琅环是神之子,换而言之……
我……弑、神、了!
我……
“其实你这是帮了他。”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冥王又说道,“这是他的劫数,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在人间历经一世。尝尽人生悲苦,才能有所得。现在因为你,他的劫数也有了变化,现在也算是结束了。”
“那……那然后呢?”
问出这话的同时,我已经不像刚刚那样惊慌。
冥王缓缓站起来,“然后他会失去全部神力,在人间过完这一世。”
“过完一世?”我抬起头,面有不解,“他不都已经死了吗?”
“作为神的他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是个人。”
冥王说着拿出一朵洁白的曼珠沙华,用手掐出花汁滴在琅环的眉心。那花汁刚一接触到琅环,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要做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冥王瞅我一眼,“冥界的白色曼珠沙华可以除去人的记忆。”
听到这个答案,我又忍不住问道:“那琅环他是不是也对我用过这个?”
冥王默默地点点头。我本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却不想他还是为我解释道:“被白色曼珠沙华除去记忆的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恢复记忆。如果被那个消去他记忆的人爱上……”
冥王的话和他的身影一样越来越模糊。我不甘地向他伸出手,耳边却传来一声恍若天边传来的叹息——
“爱,不只有一种。你要担心的是另一个……以后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冥王的黑金长袍彻底消失。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奇怪的感觉,这个冥王,我总觉得他某些地方有些像……
像谁呢?
抱着琅环呆了片刻,我才惊觉地上寒气刺骨。狱罗宫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有些懊恼地敲敲自己的额头。奶奶的,那个冥王就这么走了?他儿子的事一完,他就拍屁股走了?!
我还没问他为什么要把我从二十一世纪扔到这个烂地方呢!
唉,算了。反正他儿子还在我这里。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了这个小家伙,我还怕他老子不出现吗?
大不了等我死了以后再找他理论去。
用力拍拍自己的脸,把我脑子里混乱的想法逐渐归一。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去探寻为什么会发生刚刚那一幕的原因,而是尽快离开这里!
伸手一探琅环的鼻息,他果然还活着。
我有些欢喜地将琅环嘴角的污血拭去。虽然琅环的五官比起他刚刚蓝发时的样子,简直像是一个假冒伪略的次品,但即使如此,他的样子还是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抱一抱。
唉,这小家伙长大后又是人间的一大祸害。虽然以后他很难再有杀人的机会,但被他祸害的女人也绝不会少到哪里去。
我撇撇嘴抱起琅环,不,血阴教教主琅环已经死了。现在我抱着的这个小孩叫“夕年”。
出了房门,狱罗宫中一片死寂。走廊中的贴有“囍”字的红色灯笼在风中来回晃动,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是忽长忽短,更为本就阴冷的气氛加了一分诡异。
我抱着夕年跃上房顶,片刻后便站到了毛皮在月光下闪着流银的白雪身边。
翻身上马,把夕年在身前安置好。紧接着在白雪兴奋地低嘶一声,掉转马头,向着慕容雪的住处飞奔而去。
马蹄在狱罗宫大块的青砖上踏得一声声清脆震耳,尤其是在四周一切皆是寂静无声的时候!
还没有到达慕容雪的住处,我就已经远远地看到慕容雪正扶着门框“看”向我的方向。她一定是听到了马蹄的声音。
到了她跟前,我二话不说,捉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提一甩,慕容雪就稳稳地坐在了我的身后。
用一条绸带把慕容雪和我捆到一起,我又低声道:“抱住我的腰。”
慕容雪本还不好意思,听出我话里的严肃,连忙贴上来紧紧抱住我。
又调整了一下夕年的姿势,一松马缰,轻叱一声,白雪发足狂奔!
狱罗宫中仍是一片死寂,但我却不敢有丝毫的松弛。直到白雪越踢奔出宫门的一刹,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狱罗宫上下无论高低,所有人都被赏赐了喜酒。就算没有喝喜酒,狱罗宫中所有的水源也都被我下了毒,而制作食物必不可少的调味料也没能幸免。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狱罗宫中的活物不论无辜与否,此刻怕是都已经死光了吧!
我的眼中虽染了不忍的光彩,但唇角却扯出一抹嗜血的畅快。
在一般情况下,我会顾虑道德人伦,但在特殊时刻,为达目的,我便会不惜一切代价!
虽然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但由于今晚上的月光皎洁如银。即使是在林中也能模糊看到一条通往山下的小道。
这条小路在我上次和琅环一起去锦城的时候就走过。由于那次下山我本就是打算为今日逃离探路,所以刻意用心记了下山的路。
一路小心地观察周围的景物,白雪的速度也一直都快不上去。幸好狱罗宫并没有像传说中移动位置,我至少还能找到一条路。
整整一夜,慕容雪一声不吭地抱着我。
在狱罗宫中呆了这么多天,她比以前更加坚强了,整个人也渐渐透出成熟的韵味来。
到了黎明时分,我们这三个死里逃生之人终于到了山脚下。
这时慕容雪终于松了松紧缠在我腰上的手臂,唤道:“月宫主?”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的声音中满是疲惫。
慕容雪听了便不再扭捏,直接问道:“昨晚的狱罗宫怎么会那么静?那些在我屋里的侍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又转了话题问道:“月宫主,这马上是不是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