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冉回到家里,胡美玲已经做好了饭菜,看到唐晓冉进屋,就起身去厨房里端来饭菜摆放在桌子上。
唐晓冉明显感觉到胡美玲的情绪很高涨。果然,刚坐在饭桌前,胡美玲就开口了,她说:“我今天给小叮当去幼儿园报名了,幼儿园的老师说小叮当随时可以入园,一个月一共一千多块前,三餐两点。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非常开心。
唐晓冉也替她高兴。
胡美玲又继续道:“我可以去幼儿园帮厨,一个月给我开三千五百块钱。扣掉小叮当一个月的学费,我还能剩下两千块钱呢。吃饭不花钱,一天三顿都能在幼儿园吃呢。“
唐晓冉开心地说:“那太好了。“
胡美玲直说:“是啊,是啊。“她郑重其事地看着唐晓冉,道:”谢谢,小冉,你是我跟叮当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我们娘俩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唐晓冉摆手:“美玲姐,你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我也没帮助你们什么,你看,这不,每天都是你做好了饭等我们回来,我吃得都是现成的,还不用刷完不用拖地,连衣服都是你来帮着我洗的,咱们俩谁帮助谁都说不好呢。“
胡美玲说:“小冉,你别再客气了,你听我说,你是好人,是个心善良的姑娘,以后你一定会有福报的。说实话,再遇到你之前,我有过无数次带着小叮当去死的念头,从小叮当出生,我就带着他流浪,难,太难了,这种难不是一句话两句话都说得清楚说得出来的。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难的日子,我怎么就熬了过来?如果,老天爷让我再重新走过一遭,我绝对不愿意了,怕了,真怕了。“
唐晓冉含了一口菜问胡美玲,对于胡美玲她有很多疑问,很好奇,可是胡美玲不愿意说,她也不好意思问,虽然她确实很想知道。
看今天的情景,胡美丽似乎很想告诉唐晓冉自己的故事。
果然,胡美玲在喂了小叮当一口饭后,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出生在西北一个很穷的地方,我妈妈生下我不久就死了,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南方打工了,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似乎那是段很不愉快的经历,胡美玲沉默了一会,终于又继续说起来:“小时候过得很难,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也没有衣服穿,我有个姐姐,有个哥哥。我们三个都跟着爷爷奶奶。后来奶奶也去世了,只剩下爷爷了,奶奶去世的时候,我才七岁。
我爸爸在南方打工,头两年还会寄点钱回来,后来就不寄钱了。他在南方打工时认识了个女的,跟那个女人一起搭伙过日子了,后来我爸爸回来了一趟,把我哥哥跟我姐姐带走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哥哥我姐姐都已经十三四岁了,可以去工厂打工了。家里只剩下我跟我爷爷。
我十二岁的时候,爷爷也死了,我爷爷死的时候,我爸回来了一趟,处理完我爷爷的后世,他就走了,没有带我走,说等我十五岁的时候带我去打工。
我一个人住在孤零零的老房子里,很害怕,可是没有办法。谁也不管我,我住校,周末也不回家,我不敢回家。心想着跟进十五岁吧,等我十五岁的时候,爸爸就能来接我了。
我上的学校是希望小学,不用交学费。十三岁后考上了初中,学校免除了我的学杂费。我的哥哥姐姐常会寄点钱给我,虽然很少,每次都是二三百,可我不舍花,我把钱攒起来,想着以后去找他们。
我终于到十五岁了。十五岁那年我考上了县城里的高中,我爸给我打电话说别念书了,去工厂里打工吧,我不同意,我想念书,我爸爸说如果我念书的话,不给我钱。可我还是念书。
等我念到高二的时候,我姐姐在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她跟着那个男人走了,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接到过姐姐的电话了。
我哥哥也找了个女朋友,他说没有钱给我了。
我的书念不下去了,我就去县城里的一个餐馆里的打工,当服务员,我想攒够了路费,我就去南方找我爸爸。
打工的餐馆提供宿舍,那天,我不舒服,发高烧,躺在宿舍里休息。我明明已经关好了门,可是不知道老板怎么进来的,他压在了我身上……“说到这里,胡美丽的身子突然颤抖了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了。
唐晓冉赶忙伸出手去挽住她肩头,安抚她:“好了,美玲姐,以后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不说了,过去了,过去了……“
小叮当指着盘子里的肉片,对胡美玲道:“妈妈,我要吃肉肉。“
胡美玲用筷子夹了一片肉片放在小叮当的口里,她看着儿子,情绪恢复了些。自己喃喃道:“是啊,都过去了——那件事后,我很害怕,那个时候小,也不知道报警什么的,就是害怕,那个月的工钱也没有要,就跑了,去了南方找我爸爸。“
又是片刻的停顿,才缓缓道:“找到了我爸爸,后妈给我找了个活,去美发店。你知道吧,南方很多城市的小巷子里有那种简陋的美发店,挂羊头卖狗肉的那种,我刚开始只给人洗头,后来,我后妈天天骂我,不开窍,不会赚钱,给我吃饭是浪——唉,反正,在里面呆就了,也就无所谓了,然后就这么干了。“说道这里,她看到唐晓冉:”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唐晓冉心情复杂,她摇头对胡美玲说:“不会,只是,美玲姐,没有想到你有这么痛苦的过去。“
胡美玲又继续,后来,干了几年,也偷偷攒了点钱,那里的小姐们都告诉我,自己攒点钱,毕竟,那活也就是吃青春饭的,得为以后多考虑一下。有些小姐妹就是这样,攒了钱,回老家,买个房,找个老实人嫁了,再做点小生意,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当时的我也跟她们一样,以为也就是这样的一辈子了。可后来,我怀孕了,四个月后我才知道自己怀孕,我的大姨妈向来都不准,两三个月不来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当时我也没注意,到了第四个月的时候,我才发现不对劲,买了测试纸一测,果然怀孕了,我不敢相信,又跑去医院里检查,还是怀孕了。“
唐晓冉忍不住插话问:“你知道孩子爸爸是谁吗?”
胡美玲沉默了一下,说:“知道,但是不敢确定,是我们发廊隔壁那个开麻将馆的男人的,他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所以,我们俩睡觉的时候,我都没有让他带过套。”
唐晓冉又问:“他知道吗?”
胡美玲说:“知道,我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他说我瞎扯,说跟我睡觉的人那么多,怎么确定那孩子是他的?他不认。”
唐晓冉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流掉呢?”
胡美玲说:“想过,我的一个小姐妹陪我去了医院,到了医院,我感觉到胎动,我觉得那是我的宝贝在求我留下他,所以,我就生下来了。”
唐晓冉叹了口气:“美玲姐,你太傻了。”
胡美玲点头:“我的小姐妹都这么说我,我当时确实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不敢让我爸跟我后妈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我肯定保不住这个孩子的。于是我就买票去找我大姐,我大姐在很远的地方,我先住在我大姐那里。”
唐晓冉忍不住问:“然后呢?”
胡美玲笑了笑:“我大姐很好,她当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在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大姐跟大姐夫的谈话,他们说已经找好了买家,等孩子一出生,他们就把孩子卖了。生儿子卖五万块,女儿三万块。让我大姐对我说,孩子出生后就死了。他们,他们,他们还说把我卖掉。”
唐晓冉惊讶地大声“啊“了一声。
胡美玲凄惨地笑了笑:“你想不到吧,那是我的大姐,亲姐姐。当时我害怕极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一夜没睡,我想我不能再那里待着了,我必须逃走,于是,我趁着大姐夫没在家的时候,给姐姐说我出门溜达溜达,我就逃走了。“
唐晓冉心疼地看着胡美玲,这种心疼比之前更让她怜悯胡美玲:“还好,美玲姐,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会好起来的,会越来越好的。“
胡美玲点头:“是啊,会越来越好的,小冉,在我心里,你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过上这么好的,这么平静的日子。“
唐晓冉的眼睛里都有了泪光,她对胡美玲道:“美玲姐,你看,我都被你弄哭了。“
胡美玲也流泪了,她拦着小叮当在怀里,对着唐晓冉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