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凯之第二天没有停留的继续上班。
我其实很心疼他。
毕竟他所有的折腾,无论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胜诉,还是去澳门赌博,都是想要多赚点钱,都是想要给我更好的生活,都是为了我。
就算走错了路,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毕竟,谁没有走错过路呢?
我也有过。
何况,跟我做错的那些事相比,他这些错误,似乎还不算什么。
他都能容忍我的那些过去,我又何必揪着这些不放呢?
中午,我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装在漂亮的饭盒里,去律所给他送饭。
我像往常一样,上电梯,按下九楼,在904办公室前,对他的助理微笑:“你好,我找吴凯之律师。”
“吴太太?”律师助理看见我,立刻站了起来,“您不知道吗?吴律师早都不在我们这里干了!”
我将饭盒放在桌上,眼睛瞪得老大,“什么?他不在这里干了?”
他没有跟我讲啊,连提都没有提过,“什么时候的事儿?”
律师助理想了想,“上周五,对,是上周五。他因为贿赂法官,就被律所停薪留职了,要他写检查。没想到律协的人也来调查这件事,还来调查律所,主任没办法兜不住啊。如果他不走,律所的声誉就毁了。主任只能找他谈话。他也就主动写了辞呈,买断了合伙份额。”
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不告诉我,大概是怕我担心吧。
推算时间,他离开律所,是在他去澳门前。
我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会去那里赌博。
出了这种事情,郁闷无从排解,又不能告诉我,只能默默承受。不想让我失望,却又没有了收入来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根本不可能的赌博上。
他为了不让我担心,一切都在默默承受。
我突然眼眶有些湿润。
打电话给他,“你在哪儿呢?”
他说:“在当事人家里,调查案子啊。”
我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你不用再装了,凯之。你离开律所的事情,我知道了。”
他一下语塞,然后极快地解释道,“温白,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骗你的。我会找到工作的,你别担心,你别对我失望,别离开我!”
“说什么呢?凯之,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我擦了擦眼泪,笑了笑,“我要说多少遍,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的附属,而是因为你的人,因为你对我好。”
他仿佛大舒一口气,“我以为你……”
我说,“你不告诉我,我知道你是怕我失望。但我要告诉你,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但我请求你,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要一力承担。我愿意陪你,走过所有的日子,包括艰难。我承受的起,所以,你也别小看我。”
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温白,今生娶你,何德何能!”
但我真的把事情想简单了。
吴凯之一直在找工作,却始终没有什么好消息。眼看着,我们的开销越来越大,却不见入账,我也是心急如焚。这天将所有的银行卡拿了出来,插上网银,一张一张地查询余额。
我要知道我们剩下的积蓄,还能支撑多久。
然而,出来的数字却让我更加惊讶。
我以为吴凯之做了这么多年律师,怎么样也不会有太大的赤字。万万没想到,他的所有银行卡都是负债累累,最夸张的一张,赤字达到了七位数!!
七位数!!!
我很疑惑他好歹也曾是易市资深的律师,怎么可能会负债到这个程度?既然负债到了这个程度,他怎么可能还能说出要给我更好的生活之类的话呢?
点进收支明细。
近一年的记录,都能看。
我一张一张地翻着,一张一张地打印着。
娱乐场所消费四位数,又是娱乐场所消费四位数,还是娱乐场所消费五位数……
接着,澳门赌场,拉斯维加斯赌场,蒙地卡罗赌城,新泽西大西洋城赌场……
几乎所有的大笔开销都是赌博。
他原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改善我们的生活而赌博……
他根本就是个赌徒!
我坐在这一地的消费记录中,怅然若失。
林温白啊林温白,你最终嫁了个什么人啊!你以为他是良人,却原来根本就是真心错付、看走了眼!
可如今,我能怎么办?
我已经和吴凯之领了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经是二婚了,我还能因为他是赌徒,就跟他离婚吗?我们新婚还不到一个月,就离婚吗?
吴凯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就在一地狼藉和黑暗中枯坐。
他突然打开灯掣,明亮的光线打下来,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才看见我,立刻放下包,跑过来。就要扶起我,眉目不掩关心:“你怎么坐在地板上啊?也不怕受凉!”
我一下从他的手里挣脱开,从地上捞起一张消费记录单,举在他的眼前,“吴凯之,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字体很小,很密,他估计就着我的手也看不清楚。从我手里接过,皱眉看了看上面的字,面色一变,“这……”
我说,“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个赌徒。”
他毫不避讳,“温白,这些是要告诉你的。我以前是很爱赌博。但遇上你之后,就不怎么赌了。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是因为我已经改过自新,不需要再向你交代什么了。请你相信我!上次去澳门,我真的是因为心情太糟糕,才会又犯了。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赌博。请你相信我!”
他的眉目诚恳,语气也诚恳。
我的心竟一下软了,低着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一下抱住了我,“温白,相信我。”
怀抱的温度很暖,我的自制力一下奔溃,只能点头。
吴凯之已经是我的丈夫了,我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
第二天又下起了大雪。
闹铃响了很久,我很瞌睡,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吴凯之也不想打扰我,在我额头轻轻一吻,自己下床去洗漱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工作。律协已经将他除了名,没有律所愿意要他。他一直能一家一家公司地去应聘法务,但许多公司一看他的简历就摇头。
是啊。没有哪家公司愿意接受一个在行业履历有污点的人。
尤其还是在法律界。
所以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只要有一家公司愿意给他机会面试,他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
看他这么劳累,说不心疼,真的是假的。
但我也不能代替他去找工作。
睡梦里我迷迷糊糊,感觉他的手机一直在响。
我以为还是闹铃,半眯着眼睛就按掉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打算继续按掉,微弱的光线里,我却看到并不是闹铃。
是电话,屏幕上显示是中国电信。
我疑惑,大早晨的,中国电信打什么电话?
我把听筒放在耳边,还没说话,那边就传来一个女声,“从澳门回来了吧?今天陪逛街的事还做不做数?”
我一惊,瞌睡立刻清醒了大半,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是谁?”
那边显然一愣,突然沉默,然后立刻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