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就像是一阵疾风,来势凶猛,去势迅疾,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他的性格张扬,处事高调又让人捉摸不透,恐怕人们都要怀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这个人。
一个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除非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然而,这阵风却让邵、王两家陷入了有史以来最难堪的境地。
邵三河立刻赶到了王家,向王青问话。
城里找王城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还贴出了悬赏,但就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明月也在找王城。
这件事根本不是冲她而来,而是冲着武林,她只不过是恰好挡在了路上。
要说这种事,当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九微堂,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九微堂也是毫无头绪。
他们有理由做这件事,但这个方式和时间并不是他们的风格。
不过这件事出了,正好可以用来会一会邵三河。
酒庄的老板最为担忧,因为王城从他的酒庄出去之后,便成了个失踪的杀人犯,这虽然和他并没有关系,但每个人都会来这里问他。
此刻,他的酒庄已经闭门谢客,他站在大厅,战战兢兢的看着对面的明月。
江湖上对这个女人的传说太多了,大部分都在说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酒庄老板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天他们喝到什么时候?”
“子时。”
“子时?那不是已经过了宵禁时间?”
老板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个问题,甘平也问了。
当时几次三番的催过了,但王城就是不愿意走,而且还放了话,喝醉了就在酒庄睡好了。
他是个混账,但许格是和他不一样。
不想违反宵禁时间,也不想让酒庄老板为难,想要到此为止,明日再续。
但王城就是不依,一定要不醉不归,还让阿关回去送个口信,然后又和许格是喝了起来。
酒庄老板可不敢惹王城,而且也知道即便王城和许格是违反了宵禁,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也不敢太大意,只好坐在柜台后面。
阿关过了很久才回来,似乎是带着不好的消息,对着王城耳语几句,王城便变了脸色。
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又喝起来。
阿关只好看着许格是。
许格是当然明白定然是王城家里的老爷子不允许,于是便找了借口提出分开,明日午时再见。
于是,两人便分开了。
明月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还牵扯到了许格是。
“所以,许格是其实是最后见到王城的人?”
老板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明月看不见,于是赶紧说道。
“没错没错。”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武林人喜欢的那些,什么掌法拳法刀法什么的……”
明月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那天,他们两个是一开始就在一起喝酒吗?”
酒庄老板摇了摇头,把那天的事情重复了一遍,一点都没有漏。
“许格非也在?他好像还有一个仆人叫青阳,应该也在。”
“不在不在,当天就是他们兄弟两个喝酒……许格是认识王城之后,便被王城拉着喝酒,但许格非好像不是个能喝的,便早早回去了。”
明月又沉默了,酒庄老板看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今早上来了个甘大人,他也问了这些,还上去看了看。”
甘平。
明月忍不住冷笑,哪里有妖刀,那里便会有他的身影。
也确实该见一下了,自从“鬼火村”分别之后,还没有见打过交道。
事情牵扯到了许格是,好像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但许格是必定是无辜的,事情最多只能让“看桃山庄”卷进一些流言,但武林中人,谁会在乎流言呢?
按照往常,明月必定会一个人完成这件事,但这城里不比山里,人太多、痕迹太多,对一个没有接触过的人进行追踪是一件很难的事。
还有一件事,让她感到很难。
就是妖刀。
她根本就不知道妖刀是什么样的刀,也无法确认什么样的刀才是真正的妖刀。
祭门掌门却不知道如何辨别妖刀,说出去谁都不太会相信。
她忽然想到在山里,小孩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应该学会相信人,学会同人合作。
不知道小孩跟着讷言能不能学乖,小皮门的大汉在甘平手里又会被定什么罪。
然而甘平却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
“小孩和大汉?”
甘平很疑惑。
“我没有见到李雁,更没有见过你说的这两个人;吴四海把他们接下了山,唐运和雷宝宝受了伤,需要休养。李雁当晚跟着萧瀚山回去了。”
明月没有说话,想到玉芙蓉生辰宴那天,李雁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讲。
当时只是觉得李雁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来,估计就是想要告诉这件事吧。
祭山就是“看桃山庄”马夫这件事,武林上不也是没有风声吗?
想必,五大掌门已经同许端做好了交易,祭山的事交给看桃山庄来解决,同样,看桃山庄要放弃中立,支持武林。
只是,武林要小皮门和小孩做什么呢?难道他们信不过甘平?或者说他们本身就不太干净?
甘平冷笑。
“人与人之间,怎么可能那么信任呢?倒是你,愿意把小皮门和小孩交给我,让我很惊讶。”
明月也冷笑道。
“我只是不想脏了手,而你很会做这种事。”
她这句话没有说错,甘平想要知道事情,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大汉虽然也是折磨人的行当出身,但遇上甘平,也不一定能抗的过去。
小孩就更不用说了,见风使舵是他最擅长的。
明月沉默不语,甘平叹气说道。
“我没有想到你还会来找我,‘鬼火村’的事情,我并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对你来说,武林是这极大掌门,还是换几个掌门都没有区别,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你只让我讨厌,还没有让我恶心。况且我们有一个地方很相像,人命是底线,只要杀了人,便再也回不了头。”
甘平笑了笑,看着已经走进院子的许格是。
“他还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我希望他最好不要知道。”
明月黑色帷帽动了动。
“他很机敏,也很勇敢;你以为你在保护他,其实是在伤害他。我要是你,早就告诉他山庄的真相。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欺骗中,即便是自己骗自己。”
甘平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
“所有事情解决之后,会再有一个武林大会,你若当这个武林盟主,我很放心。”
明月冷笑。
“可我不放心你,……我会是武林盟主,但和你无关。”
甘平愣了愣,笑了。
“有时候我也想要你这样的一个女儿,但要是所有的女人都是你这样,又会让我很害怕。”
明月偏了一下头,想要说什么,许格是已经进来了。
他已经说明了昨晚上的事。
也去看过了阿关和卖糖葫芦老头父子的伤口,同妖刀记录的一模一样,但他并不认为这就是妖刀。
“我去过了现场,然后找到了这个。”
他随身的盒子里放着一双旧靴子,靴面和靴底边上沾着血迹、靴底还沾着草和泥土。
甘平一愣。
“你从哪里找到的?”
“垃圾堆里。”
甘平很惊讶。
“我也派人沿街检查过了。”
“你不是江湖人,更不在武林,自然会找错。”
他拿来纸笔,把糖葫芦老头家所在地点周边画了出来。
“凶手杀了人,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当时已经是宵禁时间,他拿着一把刀,要躲避巡逻和更夫,就不能走大道,但是他可以走房顶。”
说着他停了停,昨晚上,他也是这样躲过去的。
甘平摇了摇头。
“房顶我也派人去搜了,一片瓦都没有放过,他如果走过,必定会有痕迹。”
许格是点了点头。
“是有痕迹,只是你没有发现。站在房顶上,可以看到街道的全貌,可以知道巡逻人和更夫的移动方向,他要躲避,必定要向着相反的方向。”
他画出了找到靴子的地点,又画出了阿关死的地方,还有酒庄。
“靴子上的血已经干涸变色,靴底的泥还是半干,沾着的草的颜色也还没有完全变。凶手先杀的糖葫芦老头一家,再去杀的阿关。酒庄恰好就在这两个地点的中间。”
他拿起靴子看了看。
“还有我记得昨晚上王城是让阿关回去送过口信,可是王家却说没有见过阿关,这段时间,阿关去哪里了呢?”
甘平看着他。
“你可有证据?”
许格是指了指靴子。
“这就是证据。你们应该只发现了一双脚印,因为阿关的武功不好,更没有内力,站在那里,必定会留下脚印。”
甘平点了点头,忽然看着许格是。
“你说的不对。我看过糖葫芦老头父子被杀后的血迹喷溅,不可能让凶手的靴面上有这么大的血迹,即便是血印开也不可能。”
许格是笑了笑。
“这是阿关的靴子,阿关是和凶手面对面被杀的,凶手的靴子在阿关脚上。这样即使我们找到这双靴子,查来查去最终还是王家。”
明月开口问道。
“怎么判断这双靴子就是凶手的?”
“糖葫芦老头家墙上有喷溅的血迹,可以算出凶手的身高,阿关脚上的靴子也可以算出真正主人的身高,只要身高一样,就可以判定。”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忧愁的说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王城的靴子。”
明月忽然问道。
“凶手为什么会选糖葫芦老头父子?”
许格是想了想。
“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选择昨晚杀人?”
“我不知道。”
明月冷笑道。
“因为你。”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猜,凶手的靴子,一定和看桃山庄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