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也说不出清楚自己今天的兴致怎么如此高涨。
或许是因为花忘言的那句“别杀他”让他想起了当年花禅意也说过的同样的话。
紧接着花禅意便成了武林笑话,当然,花禅意并不知道当年那个蒙面人就是他。
今日听到花忘言也说了这句话,心里顿时升起来了一阵想要报复的快感。
这种感觉让他把祭山说过的话跑到了脑后,也没有细想此刻的形势似乎有些不对劲。
祭山的机关术是每一炷香就要传来消息,但现在已经要半个时辰了。
大汉此刻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上前一步分别抓住了雷宝宝和唐运的胳膊,猛地一扭,“咔嚓”一声,胳膊卸了下来。
雷宝宝顿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尖叫,他长到这么大,受过穷、吃过苦,但还从没有这么痛过。
唐运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但他知道,更可怖的应该还在后面。
他忍不住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花忘言,心里更是吃惊,他自认为是了解女人、也是了解花忘言,但此刻他居然猜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大汉点着头。
“这样才公平吗!”
他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而是转身回房。
雷宝宝疼的冷汗直冒,浑身抖个不停,花忘言忽然站了起来,从裙子里摸出了那把斧子。
斧子狠厉,闪着寒光。
唐运呆呆的看着她,听见她说道。
“想要活着,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进去应该是去找李雁,但李雁应该从地牢里跑出去了,现在只有我们自己。”
她看着唐运。
“就算是李雁没有走,他伤得很重,也救不了我们,我需要你的帮忙。”
唐运还没有说话,雷宝宝先喊了起来。
“你住手,你想害死我们!”
花忘言只是看着唐运,手里紧紧握着那把斧子。
唐运有些吃惊,大汉的力量相比他们来说简直是无可撼动,别说是雷宝宝,就算是他,现在也有些想要乖乖听话,以求大汉能动恻隐之心饶他们不死。
他有些羞愧,问道。
“如果是白头翁呢?我们根本没有活着的机会。”
“现在就有了吗?”
花忘言冷冷问道,冷笑一声。
“如果他们是一起的,你看到了他,你该怎么活下去?”
唐运呆了一下,知道她说的很对。
小皮门可不是只要对着他卑躬屈膝就能放生的门派,他们什么都不怕,尤其是大汉还拥有着远远高出他们三个的、强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根本不会让他们活着。
花忘言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握着斧子藏在了门口,准备偷袭。
唐运不知道这个脆弱的女人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坚强,他又回头看了看还在哀嚎的雷宝宝,天上地下就是如此的差别了吧。
风吹动着花忘言身上脏污又破烂的衣衫,长发已经蓬乱不堪,瘦弱的几乎都要站不稳,但她举起斧子,用尽全力为自己、为他人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唐运忍不住想到,当时他的母亲,那个美人是不是也如此坚强?
风呜呜的吹着,他强忍着断臂之痛,该死的大汉卸了他的右臂,正好是他拿剑的胳膊。
但好在他是唐门的人,除了剑还有暗器和毒药。
刚才事发突然,他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反应缓慢是很正常的事,但现在不同了。
他必须要为活下去付出全力。
雷宝宝还在哀嚎。
“好痛,帮帮我……”
房间里依然黑洞洞,悄无声息。
花忘言的额角流下了汗珠,越是这种焦灼的时刻,反而越能胡思乱想。
如果她不能杀了大汉,必定要死在这里。
她不怕死,可是也从没有现在这么迫切的想活下去。
一直以来,她都活的很卑微,拼命的想要摆脱“花”这个姓氏带来的一切,想要成为人们口中的贤淑良德女人。
对她来说,每一天都在扮演着别人。
生活对她来说是无聊的,即便是下一刻死去也没有什么关系和牵挂。
但偏偏出现了一个雷宝宝,用最普通的甜言蜜语和廉价的关心,让她彻底沦陷,后又变得疯狂。
雷宝宝无耻,把她往深渊里又往下踹了一脚,但恰恰是这一脚,让她彻底醒悟。
人在失无可失的境地,要么会让人生终结,要么会让人生转弯走另一条相反的路。
花忘言,选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上有明月,还有她万万不想提起的花禅意——她的母亲。
既然已成世人口中的疯子,那就抛弃所有已经扮演过的贤淑,彻彻底底成为疯子吧。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唐运手里握着几枚暗器,身上还有其他暗器,也已经蓄势待发。
虽然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屋子,但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简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就在这沉闷压抑的几乎让人发疯的时候,屋子里突然有人在笑。
是大汉的笑声,但不是开心,而是愤怒和狂躁。
花忘言自从被抓到这里,大汉一直都是冷漠和暴力,但她知道,大汉更多的是狡诈和残忍。
找不到李雁,这份怒火必将发泄到他们头上。
想到李雁,花忘言也只能苦笑。
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首选自保,这是人性,并不奇怪。
大汉进了地牢之后才发现,李雁不见了,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因为小孩也一直没有再出现。
小孩是他一手养大,虽说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他知道小孩一直都在想什么。
也只有祭山相信小孩真的是个小孩子。
大汉反身回屋,他最不缺的就是刀,各种刀具都有,他重新拿了一把,和他体格很相称的一把剔骨尖刀。
现在,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止他的狂躁。
他的脚步声沉重又快,让屋外的人的心也跟着他的脚步声猛烈跳动起来。
花忘言抓紧了斧子,脚步声却在门口停下了。
大汉嘿嘿笑着。
“你们还真是有意思,想偷袭我?”
唐运眉心一跳,暗器对着黑暗处就飞了出去。
他的左手不如右手灵活,但也不差。
但暗器飞入房中便消失不见,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唐运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一股绝望之情涌了上来,他知道,越是没有声音,就是越是可怕。
他甚至有点后悔,不该提前扔出暗器,现在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安静,除了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忽然花忘言的斧子砍了下去,一股旋风般的力量从房中冲了出来,“噹”的一声,斧子重重的和尖刀撞击在一起,几乎都要冒出火花。
花忘言飞了出去,她的肩膀中了一掌。
紧接着一个身影也从屋中飞了出来,接住了她,是白头翁。
唐运也只来得在空中翻身,但腿上一阵剧痛,在半空中重重的摔了下来。
大汉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张开手,里面是他刚刚撒出去的暗器。
唐运脸色煞白,慢慢在地上蹭着后移。
大汉冷笑一声,在旁边直哆嗦的雷宝宝身上擦了擦刀上的血,然后看着白头翁。
“你真的很爱多管闲事。”
白头翁放下花忘言,看了看地上的两人,他不但和他们无渊源,甚至还起过龌龊,按照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管他们的生死。
但他偏偏做不到,因为阿弟的关系。
他们兄弟两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
阿弟对弱者心软,他对阿弟心软。
他看了看花忘言,说道。
“你想玩的游戏,我替她,都是男人,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花忘言吃惊的抬头,没有想到白头翁会说这句话。
一次是在江上,一次是在这里,这个人并不求回报。
她又看了看雷宝宝,世上人和人的差别居然如此之大,可笑自己之前只是局促与方寸之地,不知道天地之大,更不知道人有千千万万样。
值得庆幸的是,雷宝宝并不愿意娶她。
大汉有些头疼,他按了按额角,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相似的场景又发生了?
十几年前,也是有个多事的人,非要冲到花禅意面前来讨好。
但那个人,再也没有活着。
他长出一口气,冲着白头翁就冲了过去。
“好,要玩游戏,就拿命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