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一路飞奔，在规定的时间里回到了院子里。
祭山正坐在轮椅上，眯着眼睛感受阳光，大汉已经被他劝服了，等到这里结束，会帮他娶花禅意。
花禅意当然不会愿意，不过到那个时候，祭山有的是法子让她愿意。
天下的女人里，除了祭山的心上人，其他的都不算是人。
这个心思没有人知道，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居然是个情种。
他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悄悄拿出来，慢慢的回味。
小孩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微微笑着的祭山，不禁心里一惊。
祭山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了他。
“你回来了？有没有看到明月？”
小孩点了点头。
“她一路跟着我，要不是我聪明就被她看到了，不过，我也摔了一跤。”
他指了指刚才用石头划出来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结痂。
祭山很满意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等到这一切结束，我会好好的教教你，你的武功也该练练了。”
小孩心中一喜，脸上也跟着带了出来，美滋滋的跪谢，他的姿势不好看，动作也显得粗鲁，不过就是这样祭山才喜欢。
这是个傻孩子，又聪明又有点傻的孩子。
祭山心里想着，点了点头，让小孩进去。
小孩进到房间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深了。
看来，这命是有九成把握能保住了。
祭山其实并不知道明月在骗他，因为这是小孩刻意引导的结果，到现在为止，祭山还是在认为明月只是不想杀人，真的把他当成了师父。
但小孩却告诉明月，祭山知道了。
明月是真的知道祭山在骗她，还杀了她唯一的亲人，所以只要九微堂的人晚点来，他们两方至少会死一个。
剩下的那一个，可以交给九微堂，然后小孩就可以全身而退。
小孩是个很敏锐的人，虽然有些事情他并不懂，但他能够感觉的到，祭山正在图谋一件大事。
只是他想不通，祭山这么做值得吗？
为了伪装，不惜毁了自己的身体、变了容貌、甚至不能好好开口说话，隐藏在这深山里，不人不鬼。
小孩没有见过什么金银珠宝，更加不明白《山海经》的财富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他在心里下了个决定，有朝一日若是能当上九微堂的分堂主，他一定要去《山海经》里瞧瞧，所谓的金山玉水，到底是个什么样。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祭山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心情很好很得意。
“来了，终于来了。”
他刚说完，明月便出现了。
小孩有些心虚，忍不住看了明月一眼。
祭山也在笑着看明月，树影被风吹动，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斑驳。
“师父。”
明月依然恭敬的行了礼。
祭山看了看她，笑道。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是觉得没有必要。但是今天，我却不得不说了……苏林秀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明月黑色帷帽动了动，有些疑惑的问道。
“难道不是被毒死的吗？”
祭山笑了。
“他不是祭门的人，当年并没有给他下毒。”
明月不解，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
祭山慢慢说道。
“他是一刀毙命，正中心脏。”
明月黑色帷帽颤动，身体也是微微颤动。
“杀他的人，是祭山？”
祭山摇了摇头，低声回答。
“不是。祭山没有想要杀了他。”
“是谁？”
祭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是谁呢？我也不知道，但他心口的那把匕首和妖刀一样，用的都是枭谷的铁。”
这种材质的武器，只有祭门掌门才能用。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许格是认为苏林秀是死在祭门的手里，你是祭门掌门，应该知道这个。”
“那把匕首呢？”
祭山又叹了口气。
“在许格是手里。”
“他是怎么得到的？”
“甘平。”
明月心往下一沉，人证、物证都有，许格是会不会相信？
“甘平怎么会有那把匕首？”
“因为他是当年最早去现场的人。”
山风开始凌冽起来，吹动了明月黑色帷帽。
“他为什么会去那里？据我所知，他那个时候不算江湖人，也不算官中人。”
祭山点了点头。
“可能因为他是祭门的朋友吧。苏林秀曾经想让他和掌门成为朋友。”
明月没有说话，她在等待。
祭山也没有说话，他也在等待。
小孩站起身，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对峙，也看出来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回想李雁和甘平进山的那一天，小孩突然发现，他做错了一件事。
祭山或许知道明月是在骗他。
山风越来越大，风中的花香也越来越凌冽 。
地牢里，李雁正在运气。
他的伤还是很重，但正在慢慢的好起来。
这么多年，他从未松懈过对身体的锻炼，身为马帮帮主，他要永远都是最强的那一个。
好在有这种基础，他才能在这么糟糕的环境里坚持下去。
虽然崩溃的痛苦一直在折磨着他，如果不是对面的花忘言，他一个人的话绝对坚持不下去。
骄傲和自尊足够他死一百次。
他看了看正躺着的花忘言，那把斧子就藏在她的草垫子下面。
花忘言的生命力比他的还要强，就像是在石缝里坚强生长着的杂草。
大汉那一晚闹了之后，祭山便不再允许他进地牢，防着他杀了李雁。
这样反而方便了小孩的进出，一天还要下去送一次饭。
先开始他以为花忘言会绝食，但没有想到，花忘言却吃得很香，一点都没有剩下。
小孩很惊讶，他本文以为这世上像他这么想要活下去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没有想到还有一个花忘言。
他忍不住想要刺激一下这个女人。
“你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很厉害的人，还没有出生就能看到亲娘杀人。”
花忘言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会大口大口的吞着饭。
小孩看到她这样，心里很烦躁，他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显露出生命力，他喜欢看到别人痛苦。
他站起身，正想再说几句刺激花忘言的话，却又忍住了。
祭山看重的是花忘言的孩子，用来同雷家合作的孩子。
小孩冷笑，别人能利用的，难道他不能？
花忘言忽然抬头看着他说道。
“人人都说女人软弱，其实女人最顽强，像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换个人是万万坚持不下去的，但我可以。”
小孩看着她，轻声问道。
“是因为你有了孩子吗？”
花忘言低头看了看依然平平的腹部，没有说话，继续大口大口吃饭。
对这个孩子，她既没有爱也没有恨，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小孩不懂这种感情，他没有父母，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以何种心情生下的他。
他走到李雁面前，把信递了过去。
“念。”
透过阴暗的光，李雁看到信上写着：妖刀没有秘密，明月有诈，今日除之。
李雁看到这个心里一惊，妖刀没有秘密，也就是说，谁都可以用妖刀。
也就是说，谁拿上了妖刀，进到《山海经》里，那通天财富就是谁的。
谁拿上《山海经》的财富，都能成为江湖第一门，甚至会得到更多。
他的心砰砰跳着，心里居然有几分希望信上写的是真的，但他又觉得，很有可能是假的。
但“妖刀”这两个字却像是刻进了他的脑子里，越是不想，就越是想。
小孩的脸在光影中晦暗不明，李雁看着他。
“信上说，你的师父要杀了明月，没有说时间。”
小孩盯着他的眼睛。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
小孩没有说话，看着李雁。
李雁也没有说话，看着他。
过了一会，小孩把信吃进了肚子，笑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又看了看花忘言。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你们这些做掌门的，到底哪里比明月强了？她可以为了不相干的人只身冒险，还要忍受我这种小孩子的戏弄。而你这个堂堂马帮掌门，却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话倒是说得好听。”
李雁咬紧了后槽牙，他不能说小孩说的是错的。
“你虽然聪明，但你还是不懂。马帮和祭门不能在一块比，我有将近五百人要负责，他们身后是五百个家庭……祭门不一样，只有明月一人。”
小孩讥讽的说道。
“是呀，你死了，马帮还能有掌门，但是明月死了，祭门可就没有人了。”
他看着李雁，嘻嘻笑着，慢慢的走出了地牢。
花忘言忽然问李雁。
“你会帮明月是不是？”
李雁点了点头。
“我会……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