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的尸体找到了。
是唐门人找到的。
唐门的人,身上都会有一种特别的印迹,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变成什么样,只要唐门想要找,唐门的人便会无所遁形。
所以,驼背找到了。
唐门的仇家很多,但来找驼背的复仇也没有几个,加上他们收到的消息,知道杀人的就是林钧。
一个书生。
虽然驼背在唐门已经算是个废人,但到底姓唐。
如果不报仇,那江湖上谁都能在唐门头上拉屎。
气势汹汹的唐门人,当然引起了甘平眼线的注意,他们刚刚下了决定,甘平这边就知道了。
林钧,这个名字甘平并不陌生。
也是唯一一个同十九年前事无关的人,为什么这个人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卷进这些事里呢?
在甘平的记忆里,林钧不是个爱找麻烦的人,他像每一个柔弱的读书人,温顺、和顺,生怕自己会给人添麻烦。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但现在必须要在唐门之前找到这个人。
有亲兵过来禀报,王家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野兽的痕迹。
凶手似乎在和他们开玩笑。
这让甘平很愤怒。
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杀人凶手很明显是在戏耍他,而且还是一边戏耍,一边让他把十九年前的事一点点的拨出来。
甘平对十九年前的事问心无愧,但武林的这些人却不敢这么保证。
他一直以来,都要一个平衡的、在控制范围之内的武林,从前是这样,但现在不是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知道多少?
是真的知道,还是在试探呢?
有的时候,往往一个小小的试探便能得出意想不到的效果,甘平很害怕会出现这种。
尤其是王青,他现在已经几乎可以确定丧子,这这种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谁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除了他之外,贺如云也是相当的头疼。
十九年前,他承认武林做的不对,尤其是祭门这件事,当时匆匆结案,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杀祭门的人是祭山,同武林无关。
但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们意识到,同武林是有关的。
贺如云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流星儿偷了刀,萧瀚山当年还亲自押镖,这还都是摆在了明面上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的。
还没有不在明面上的呢?
比如花家、比如王家,还有和王家有关系的邵三河。
他看着其他四个默默无言的掌门,心里一阵烦躁。
这个武林盟主,他实在是当不下去了。
只是,他想好好重振武林的想法却让他屋里摆脱这个身份。
或许能从这里开始?
贺如云不知道这是个机会,还是自己的侥幸,说不定会带着武林走向更加黑暗的未来。
萧瀚山咳嗽了一声。
在座的几个掌门里,他是押镖过妖刀的,明月却迟迟没有对他下手。
他虽然不怕明月,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奇怪。
“武林的敌人是九微堂,这还用说吗?这些事情,肯定都是九微堂干的,但有一件事不得不问,九微堂的堂主到底是谁?!”
九微堂的堂主,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何方人士。
不禁武林不知道,甘平也不知道。
邵三河皱着眉头,他不想说话,更不想讨论这件事;王青家里的事已经狗让他头疼了,邵家一向在武林低调、宽仁,莫名其妙的卷进了这趟浑水里。
江逐水看着几个人,小声说道。
“九微堂也就十几年,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得事?如果是和祭山有瓜葛,怎么不早点动手?我听说有人能进《山海经》了……”
贺如云看着他。
“你说的,可信吗?”
江逐水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应该是可信的。”
他犹豫了一下,从腰间的和暴力逃出来一个小石子。
五种颜色还带着斑纹,看上去就像是个鹌鹑蛋。
“这是休与山的‘帝台之棋’(《山海经•中山经》“(休与山﹞上有石焉,名曰帝台之棋,五色而文,其状如鹑卵,祷百神者也,服之不蛊)带上它就不受邪毒之气侵染。”
他看着其他人惊愕眼神,小声说道。
“我只是为了个心安……”
贺如云猛地咳嗽起来,这个石头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江逐水居然私下里同能进《山海经》的人有关系。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江逐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有人能进《山海经》!我没有说假话,他来找我,是想让我出个好价格……买下……买下一条路……去海边的路。”
李雁的脸色变得煞白。
“这个人是谁?!”
“大雷,真的是叫这个名字!”
江逐水转头看着邵三河,平时都是这个兄弟愿意站在他这边。
但邵三河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王青家里频频出事,这后面不可能没有人指使,而且还是个知道一切的人。
年轻人不可能,江逐水这个年纪到是很有可能!
只是,凭着他对江逐水的了解,这个人没有胆量做这种事。
萧瀚山盯着那个“帝台之棋”发呆,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
“他能进海边了?进海的路口,不是被祭门封住了吗?”
江逐水一愣,那个大雷并没有给他说起这个。
进海的路被封?萧瀚山怎么会知道?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大家都不说话了。
贺如云突然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个白痴,这房中的五个人,恐怕只有他对祭门、对明月没有起过私心。
这就是武林的五大掌门。
他觉得一口气冲了上来,又是一阵咳嗽。
身上的毒越来越重,他还没有找到解药。
“那个大雷,现在在哪?”
江逐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我能找到他,他给了我几天的时间考虑要不要买路。”
贺如云看着他。
“你要不要买呢?”
江逐水一愣,赶紧回答。
“我当然不买……如果要买,我怎么还会说出来呢?”
贺如云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但很快便垂下眼睛,掩盖住了这失望。
江逐水出了名的会计算,他此刻说出大雷这个名字,不过是思前想后觉得不放心,想让他们来做个保证。
李雁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想法,低声说道。
“还是请明月掌门帮忙吧,这也事关祭门,我们必须要联合起来。”
萧瀚山冷笑。
“她已经是九微堂的人了,早已经视我们为仇敌。难道你有什么把握能劝她回头不成?”
李雁沉默,没有应答。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已经回到大漠了,根本不想掺和这些事,今年他却流了下来,明明知道即便到最后,明月还是不会属于他,但他还是忍不住留了下来。
贺如云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旁沉默的邵三河忽然说道。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不能在遮着瞒着,十九年前的事情,必须要说清楚了。”
他说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江逐水偷偷看了一眼萧瀚山,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
邵三河又说道。
“武林欠祭门的,迟早要还,这个天经地义;但我不清楚的是,武林欠了祭山什么?欠了九微堂什么?为什么现在要针对我们?当年加上苏林秀,死了三十多口人,虽说是祭门做的,但武林还是起了作用,如果流星儿偷妖刀,祭门怎么可能下山?”
他看了看江逐水,又看着萧瀚山。
“我们年龄大的,都认识流星儿,都让他做过一些事,这不算什么。但我想知道的是,十九年前偷妖刀的事,你们有没有参与?”
江逐水眉心一跳,紧紧的抓住了那枚石头。
萧瀚山却怒了,指着邵三河问道。
“你什么意思?!”
邵三河看着他。
“你当年为什么要亲自押镖?押的时候,你不知道是什么吗?”
萧瀚山站起来。
“当年我同你们一样,都是大弟子。师父让我押镖,我有什么权力不去?你在这里说的好听,那我问你,王青在十九年前有没有做过什么事?否则,为什么会选中他的儿子?为什么儿子丢了,他连找都不敢找?”
江逐水眉心又是一跳,低下头。
邵三河冷笑出声。
“你总是这样,原来我忍你,现在没有必要。王青做了什么,你可以去当面问他,或者把他叫来,在这里问。”
萧瀚山一愣,咬紧了后槽牙。
邵三河又说道。
“当年流星儿说过一句话,如果不是他帮忙,平安镖局的掌门就不会是你。白马山庄的事情之前,你们镖局出了一件很大的事,你的师兄突然因为失了一趟镖而畏罪自杀。奇怪的是,那趟押镖的人,也有你。”
他看着萧瀚山。
“妖刀这种东西,平安镖局是不会押的,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只是为了流星儿这个朋友?”
江逐水猛地抬头,很惊讶的看着这两人。
邵三河为什么会知道这么清楚?萧瀚山怎么还有这段历史?
萧瀚山瞪着邵三河,过了一会才说道。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原因,一是因为流星儿的确是我的朋友,二是因为,师兄那趟镖不但亏了不少,还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责任虽不在我,但我必须要做点事。祭门,《山海经》,谁不想多分一点?流星儿不是为我偷刀,是为当时的花家偷刀,我押镖,既能为武林做事,又能多拿银子补亏空,我有什么错?”
他说的理直气壮,看了一圈房中坐着的人,冷笑道。
“难道你们没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