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莲青逐渐养成了独居的习惯,她每天苦学英语,仿佛这些字母的背后会有爱人的目光。自从闫喜华离开卫家之后,卫家一下子冷寂很多。原本佣人穿梭的景象,逐渐变得萧条。卫明筱失去了左膀右臂之后,对生意场也逐渐失去了进取心。姜仙儿整日里闹腾不休,卫明筱对姜仙儿慢慢失去了兴趣和耐心,哪怕姜仙儿的旗袍穿的多美,他瞧着姜仙儿神经质的表情,都会感到莫名的恐怖。
他更是对大女儿卫莲青心怀愧疚。
唯一令他感到宽心的,便是卫舫的学业,越发精进,这个孩子自从三年前他的家姐被大哥闫武带走之后,便成熟了很多,对学业上有了更多自己的理解。徐汇中学的老师来家访好几次,纷纷赞叹卫舫是名门之后,出身上流阶层,还这么努力,是所有人心中的希望。
卫舫却不骄不躁,对这些赞扬给予了最平淡的笑意。
他是个学生罢了,比起那些为了战争曾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比起来,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卫藕叶倒是每天都开心极了,她偷偷恋爱了,对象就是当时躺在路边,被她救助的一个年轻战士。年轻战士长得真是好看啊,卫藕叶喜欢的不得了。她甚至为了庆祝他作战胜利,穿上了大红大绿的演出服,刷着两条马尾辫,当街跳起了舞。
年轻战士名叫闫凯旋,听说还是他的司令员取的。她崇拜地看向他:“那你原来名字叫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喜欢上我?一个女孩子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出格吗?”闫凯旋有点嫌弃卫藕叶的主动。他是个英雄,习惯了别人来仰视他。
卫藕叶咯咯乐,她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因为你穿军装的样子太好看了。”
“肤浅!”
卫藕叶噘着嘴:“啊呀,那人家就是觉得你好看嘛!你要来我家吗?”
闫凯旋更瞧不起她:“去你家干什么?哪有家教好的女孩子随便就邀请男子去家里的?”
卫藕叶才不管,她觉得闫凯旋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是弯的。
“凯旋哥,你说话好有趣!”
“你是拿着肉麻当有趣。”
卫藕叶根本不生气,她附声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一定是上海人。”
闫凯旋疑惑,他的脸上又没有写着自己是上海人,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精灵?
“说来听听。”
卫藕叶卖弄了下神秘感,看到闫凯旋转身要走,她赶紧慌张拉住他。
“好嘛,好嘛,人家讲给你好了,因为上海的男人天生就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那种,哪怕是身处在烂泥之中,你的领口也是洁白的。我就是被你军装里面白色的衬衫领口吸引了,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你像只……像只白天鹅一样。”
闫凯旋被逗乐,他也是第一次被个女孩子夸赞成“白天鹅”,不由得说道:“恩,如果我真是天鹅,那也是四小天鹅里唯一的黑天鹅。”
卫藕叶笑的春光灿烂:“不是,不是,你是黄天鹅!人家洋人多白啊!”
在二姐谈情说爱中,四处撩帅哥的时候。卫舫正在大樟树底下,借着零星的阳光,托着眼镜,和同学林希流争论不休。
“山西的那座佛宫寺释迦塔才是现存的最古木塔,该塔建于辽清宁二年(公元1056年),塔的底层直径30米,高67.13米,五层六檐,平面为八边形。整个木塔共用了54种不同形式的斗拱,成为中国古建筑中斗拱最多、最有代表性的楼阁式佛塔。由于它牢固的结构,历经900多年,经历多次地震袭击,至今巍然挺立。楼阁式佛塔的特点,一是塔身高大,二是每层之间距离较大,塔身每层有木构的门、窗、枋和斗拱等。塔檐上有檩枋、椽子和飞头等仿木构造。所以说,这座木塔不仅是世界上现存最高的木结构建筑之一,而且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塔的造型和结构也是达到了较高的水平,说明……”
林希流忍不住替好友,这个圣约翰学院建筑系著名的书呆子卫舫接道:“说明这时期,甚至更早,咱们国家的木构建筑便取得重大成就。”
卫舫这才看了一眼已经一脸生无可恋的林希流:“你啊,就是平时不肯听老师讲课,所以什么都容易记错。”
林希流委屈:“是你太聪明了,我要是像你一样拥有一个过目不忘的本事,我也把刚刚那座什么什么木塔结构给你倒背一遍。”
卫舫冷哼:“我的记忆也不是天生的,也是自己训练出来的。国家正是需要我们努力报国……”
林希流正好瞧见堂妹林芬芬和闺蜜走过来,他赶紧跳起来招手:“嗨,芬芳!”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碎碎念的卫舫给祸害了。最好的办法啊,当然就是让他恋爱啦!
“好,好,你就不要再说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林家的骄傲,最漂亮的林芬芬学妹!”
卫舫无可奈何,他对女孩子的漂亮不感冒,只是不明白这个林希流为什么总不爱读书呢,还要拉着自己见学妹?!明明聊建筑聊得正兴起……
林芬芬和闺蜜白静快步走过来,老远就瞧见建筑系最俊俏的上海滩两大公子站在大樟树底下,林芬芬和白静喜不自胜。林芬芳早就垂涎卫舫的美貌了,可惜每次借机想要和卫舫结交,都被卫舫有意无意地错过。
林芬芬悄声在白静耳边道:“说好了,咱们两个一人一个,你喜欢我哥,我一定会帮你的。可你不准抢我的卫舫少爷。”
白静红了脸,虽然她的家世不如林家,可是父亲也是圣约翰学院里的政治系主任,平日里家教甚严,父亲总是耳提面命。因此乖巧可人的她想不通林芬芬话语怎总是这般大胆。可她又是那么想要和林芬芬在一起。她总觉得林芬芬虽然大胆,但是却总是能说出她心底的声音。她又怎会不知道暗恋一个人,想要得到一个人的煎熬滋味。就像……她偷偷喜欢着林公子,好想见到他,却又怕见着他……矛盾的要命。
卫舫刚要转身走,就被林希流拉住了胳膊。
“你要去哪?我们两家好歹算是世交,你和我堂妹按道理来讲,早该结识了,你却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我芬芳妹子已经在家里告了好多状,说我从不为她考虑,偷偷霸占着你。”
卫舫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物品,怎么就遭人霸占了?我只是到了要喝咖啡的时间,准备回宿舍去煮一杯咖啡,你要吗?”
林希流瞪圆了眼睛:“嗨嗨,卫大少爷,你喝咖啡的时间这次能不能改一下?”
“不可以。”
卫舫在林芬芬和白静即将到来之际,不顾两个姑娘翩翩的身姿,绝尘而去。
林希流又遭到了林芬芬的白眼。
“哥,你怎么总是这样?在我爸爸和妈妈面前保证过很多次,一定会把我介绍给卫舫。可我每次都只看到了卫舫的背影!”
“好好,我的林大小姐,这卫舫性格古怪,一心只读书,简直是个怪胎,真不知道你怎么喜欢他这种毫无生活乐趣的人。”
林芬芬本想继续抨击自己这般软包子似的堂哥,忽然想到白静在身边。她一心想要撮合这两人,于是变了脸:“哥……算了,你下次再帮我想办法吧。我们回家之后再好好谋划一番。对了,这是我的同学白静,她父亲可是我们学院著名的教授,就是你们建筑系的白大主任呢。”
林希流本来还惧于堂妹的刁蛮,忽然瞧见了白静那一低头的温柔,心底某处一下子被击中。
“嗨,你好!白小姐,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可以得见小姐的美丽容貌。”
白静恨不得把头低到地缝里,她圆润的脸红得像苹果,心里却早就嘀咕开:这恼人的林芬芬,不知道在林公子面前又添油加醋说了自己什么话……
白静的默不作声,只顾低头的行为,让谈惯了恋爱的林希流多了一丝探寻。这个白大主任是出名的严厉,教出来的女儿是这么保守和拘谨,遇到男人,竟然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实在是有趣的很。
“白小姐,白同志?不知今晚有空吗?我们去看场电影吧!”林希流的大胆和主动,令白静感到拘束和不安。
白静赶紧抬起头来,偷瞄了眼林希流,发现他正俯下身盯视自己,一下子又脸红了几个度:“不行,不行,我父亲今晚要听我的钢琴练习曲。”其实,她原本想解释父亲不会同意自己超过六点还在外面没回家的家规。又忽然想到林芬芬平日里的作为,她暗自思忖,这林家一定是开明的大家族,也许会笑话自己古板的家庭氛围。当然,每晚父亲听自己练琴也是真。
林希流心里明镜似的,这个白静外表看起来那样冰清玉洁,其实特别渴望被男子关注。林芬芬替闺蜜白静解围道:“呦呦,这就要请我们美丽的姑娘去看电影了啊?这学院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真是名不虚传啊,也不知道我们林家怎么总有你这样的做派,不知情的人呢,还以为我们林家都是多情的人呢。”
林希流被林芬芬的话弄得苦笑不得,这总缠着自己,要自己想办法撮合她和卫舫的人,是她吧?这白小姐也是她拉到自己面前的吧?难道自己邀请不是,不邀请也不是?总之,什么都在这个刁蛮的林大小姐眼里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