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出名不打紧,一个叫刘竹麟的男人正盯着今天《申报》上的消息,原来卫舫又发表了一篇关于“大屋顶”的论文,卫舫认为目前的建筑风格不伦不类,因为解放前的建筑师大多留洋海外,虽然极力想要体现出梁思成大师所指出的那样“民族形式”,可毕竟大多建筑的教育基本放弃了中国传统建筑的教学,内容都是欧美的建筑体系,因此,现在所谓的“民族形式”,几乎都是在钢筋混凝土房子上再做出寺庙式大屋顶和外伸的屋檐,用来体现出民族特点,根本上缺乏建筑的民族文化。
刘竹麟拍手叫好,作者的论断真是一针见血。他立刻打电话到编辑那里,死皮赖脸要来了作者的联系方式。拿到地址的刘竹麟误会了卫舫的身份,他嘀咕:“怪不得写的这么好,原来是圣约翰建筑系的老师。真盼望能早点拜会他!”
林希流大致总结出卫舫的喜好,除了看戏和看体育类的比赛,什么都别想引起这个怪胎的兴趣。他小心翼翼地把两张击剑比赛的票推送到了正在埋头整理资料的卫舫面前。
“你看不看?听说是女生组的比赛,我妹妹和你二姐也许会巅峰对决哦!”
卫舫终于抬起眼睛瞧了眼腆着脸的林家大公子。
“那去看看。”
林希流惊喜地差点要跳起来,赶紧转过身,给了自己一个鄙夷的大嘴巴子,心里骂着自己真是个傻子,不过是因为堂妹所托,自己就那样当真。唉,做哥哥真是不易。什么都要看着丫头的脸色。他是有苦难言,前几天又被自己的二叔叫回了家里,美其名曰是让他来拿走厨工烧好的狮子头,实际上还不是又找了个机会把自己训了一顿,怪自己没有早点撮合卫舫和妹妹在一起。他挺冤枉的,原先和卫舫在徐汇中学就是好哥们,可中学时代的卫舫还带着几分公子哥的习气,与自己兴趣爱好相当。但仿佛是建国后,一下子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一次他硬拉着卫舫出去喝酒,卫舫酒后吐真言,说是什么家姐走了,感觉生活缺少了什么乐趣。
其实在之前那个动,,乱的年代里,有谁家没出点什么事呢?
“卫舫,你根本不用这么刻苦学习的,现在正是我们人生中最好的年华,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枯燥的读书里?我小时候就很不喜欢读书,那时候的家里叔叔,也就是林芬芳的亲爹总是派人盯着我,我的家教老师从中国人换到了洋人一直到换成苏联人……哈哈!”林希流自以为自己说的很有趣,满脸开心。他心情太好了,这个盘桓心头那么久的任务眼看就要完成了。
卫舫却想到了王大友,那身健壮的肌肉,曾在阳光下帮着卫家整理屋舍的画面。王大友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他总是乐观的,总是在认真活着,认真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大友叔叔能活到现在多好。
“现在毛,zhuxi不是提倡要一切从简吗?那些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可留恋的。”
“恩,这倒是,我们不能总想着剥削阶层的往事。”
卫舫难得搭话:“你话多,显得几分单纯傻气。小心有女孩子会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林希流不服气:“我哪点比不过你啊,喜欢我的姑娘太多了,你要不信,我领一个来给你瞧瞧。咱不是吹的,我就带那个咱们学院最漂亮的校花,怎么样?”
卫舫摇头:“我是希望你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我的大圣人啊!你当每个人追求和你是一样的吗?”
卫舫劝诫:“当然,我们学院里就有很多厉害的学长和学姐,那梁思成,林徽因,张爱玲,哪一个不是咱们学院走出去的?”
林希流一时语塞,他当初只以为这个学院是全国都响当当的高等院校,却从未认真去了解过它的历史,它的过往,如今听卫舫这样提到那些辉煌的人名,终于有了几分感慨。
卫舫忽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怎么那么像是自己的家姐呢?可家姐已经在三四年前就跟着父亲的义兄回了苏北老家。几年的时间里,偶尔会从父亲的嘴中得知家姐的零星近况,听说……家姐订婚了。
还没走到会场,就听到沿途大家都在讨论这场即将开始的比赛。
“听说那个林芬芳原先是资本家的大小姐,气质特别好,长得也好看。”
“长得好看的姑娘又不是她一个,那个白静啊,还有那个今天也参加击剑比赛的卫藕叶也不错啊!”
“她啊,脾气不好。”
“都是暴发户家的大小姐,有几个脾气好的。白静不是资本家小姐,她父亲是建筑系的主任呢。对了,这过几天就要召开改造大会了,到时候她们要好好接受改造,脾气马上就不一样了。”
“听你这么说,无论哪一个,你都喜欢嘛!哈哈哈……”
林希流听着前面两个男学生发出难听的笑声,忍不住要往前冲,被卫舫冷静地拦住。他小声道:“希流,忍一忍,现在这个时期,我们本来就要积极接受别人的意见。”
一道身影飘过,他感到似曾相识,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是家姐吗?!这世上的人有亿亿万,到哪里都会有相似的人吧,卫舫对于自己总是出现家姐的幻觉,感到不可思议。
会场氛围空前盛况,人挤人,把一个只够容纳几百人的教堂挤得是水泄不通。林希流嚷嚷着:“这些人不知道是看比赛的,还是别有用心。”
卫舫冷哼:“你给我的不是座位票吗?”
林希流挤眉弄眼:“放心,咱们只要挤过去,那最好的几排座位区的东边,就是咱们的地盘。”
两个人好不容易寻到自己的座位,卫舫暗自叫坑,早知道现场这么混乱,他就不来了。之前还收到一封署名刘竹麟的来信,约他晚上六点在学院门口的咖啡馆见面,信中提到想要约谈关于“民族形式”建筑是否能够改进……照这样看来,别说能够早点看完比赛,就连提前退场都困难。
林芬芳激动万分,她已经收到堂哥林希流托人带给她的口信,今天卫舫真的会来看比赛。真是太棒了,她苦学了三年的击剑术正要在此刻展现出来。她倒要看看这个卫藕叶嚣张到什么时候,自己可是师从伦敦女子击剑俱乐部的教练员呢,这卫藕叶是正宗的乡下土包子出生,哪能是她的对手。
白静却很紧张,她瞧着今天台下那么多人,大部分都是男人。从小墨守成规,被父亲严格家教下,几乎对所有男人都有一种说不来的抵触心理,当然,除了林希流,她又想靠近又害怕。
“芬芳,你不要紧张,你也不要担心,我就在旁边,你要是不想参加了,我就去找一下主办方,把这个台撤了。”
林芬芳不可思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紧张?那个卫藕叶我才不怕她呢。”
“你是不怕她,但是听说今天还有一个神秘人要来。我父亲说她背景很强大,深不可测,不是普通人家。她的剑术也是国内最厉害的,有数不完的手下败将。”
林芬芳嗤之以鼻:“尽吹牛!一个走后门的,有什么可担心的。乖,你就安静地等着我领奖回来吧!我要创造我们学院的又一个传奇!”
卫藕叶还没有走近林芬芳,便可以强烈感受她的气场,已经换了一套紧,身皮衣的卫藕叶,身材凹凸有致,明显比瘦高的林芬芳更多了几分女人味。
“切,一把年纪了,还来凑什么热闹!”
卫藕叶斜睨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丫头,她是比她大,哪里都比她大,更关键的是,她已经大三了,眼看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小林,你今天的打扮很娇弱,是为了提前做好博得同情的准备吗?”卫藕叶暗讽林芬芳。
林芬芳不甘示弱:“我这身娇弱了?分明是卫姐姐心里发慌吧,休想干扰我!”
卫藕叶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林芬芳到底和自己结下了什么仇?怎么总是说话不客气,尖酸又刻薄,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卫舫的亲二姐吗?这个娇小姐的脑洞清奇得厉害。看来,今天要好好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这个学院不是她一个人想怎样就怎样。国家现在都在提倡朴素,提倡一切从实际出发,难道她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公务人员,就可以和自己坚决划清界限?
擂台上,台下的人们看的是目不转睛,紧紧跟随着两个人的“舞姿”,可不嘛,虽然都套了“盔甲”在皮衣外面,还是挡不住两个姑娘优美的曲线。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个高挑的神秘姑娘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发出不屑的冷哼声。
这么多年没见卫藕叶,还是一样的不经打。和她对打的女击剑手有几分功力,技巧也算是运用娴熟。要不是有盔甲保护,这卫藕叶早就伤的不轻,恩,这个女生杀气腾腾,要不是有“点到即止”的规矩在,相信她早就想伤到卫藕叶了。看来这两个人平素便有些恩怨。不知道卫藕叶这个姑娘又闯了什么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