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从未有过的委屈!
缓缓地,金越伸出手摸向脑袋,曾经身份尊贵、受人敬仰的集团大少,此时此刻内心竟然是这样的含泪委屈,阿弥陀佛阿门,千万不要砸出个坑来!
“我说金越你脑子有坑啊!”
坑偏偏说来就来……
门被推开,炸了毛的池岁站在门口,双手叉腰一脸怒气,二米八的既视感。
刚才的动静实在是不算小,噼里啪啦叮咚作响,硬生生的将一脚跨入周公大宅的池岁给召回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论新时代的同居室友生存法则,大白天的不搞事情那是基本修养,大晚上的不搞事情那是根本素质。
金越一手还搁在头顶,停滞了一瞬,嘟囔了一句自己的最新发现:“万幸,没砸出坑。”
“嗯?”池岁没听清,气是气的,可困也是真困,池岁只觉得自己像一头跌跌撞撞的小兽,就差一头栽倒了。
金越维持自己身份形象的意识那可是深入骨髓的,见有人来袭,他搁在头顶的手顺势往后划去,撩动他那一头乌黑短发,表现出十足的自然惬意,神态自若的样子令人不由怀疑刚才被砸懵的并非眼前人。
他理了理头发,又整了一下衬衣,然后,默默的站了起来,瞬间恢复了那种矜贵公子的斯文儒雅做派和风度。
演技精湛表现突出,动作到位神情恰到好处,装得好装得妙,池岁怒气微散,困意微消,忍不住想替他鼓掌,甚至有些莫名想笑的冲动。
但见满地的球啊珠的,以及刚才的巨大动静,想来也是受罪了的。
“怎么样?摔着没?”出于善良的自我定位,池岁略略一问。
金越虽语气冰冷,但却表现出了些不自然:“没、没事,咳。”
池岁斜睨了一眼佯装咳嗽的某人,拿了盒子捡起四散开来的珠子。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一个蹲着捡珠子,一个站着看别人捡珠子。
寂静中弥漫出一丝尴尬。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金越想着这般境地不太好,而自己又不能离开池岁一定的距离,只好……蹲下来和池岁一起捡珠子玩儿。
金越修长的五指托起一颗网球,搭话:“你喜欢打网球?”
池岁点头:“嗯嗯,以前经常打,技术高超手段一流,人送外号‘飞来一颗球’,未名居双霸之一,听过么?”她既挑眉又坏笑,眼中闪着光,自信而又神采飞扬。
金越诚实道:“没有。”
“这你都没听过,那未名居你总知道吧?”
“未名居,X大的一个湖中岛?”自民国起,多少文人墨客在这最高学府的未名居吟诗作画,高谈阔论,金越自然是知晓的。
“未名居边上是有着一片运动场地,以前我就经常在那儿打网球,就我这高超技术和飒爽英姿,自然不出几天便传扬开去、声名远播啦。”
金越在内心冷哼了一下,想起了一句歇后语,关公门前耍大刀。
但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装作不在意的问道:“看你这样子确实是一霸,那另一个是谁?”
“另一个是……”池岁说了一半忽然掐了话头,那些精彩生动的表情也顿时退场。
失神片刻,她干干的笑了下:“一个学长。”
“哦。”金越应得干脆利落,并没有什么意味深长的语调。
他低头将网球投入纸盒子里,又捡了几颗玻璃珠放进去,冷不丁的,问:“你心上人?还是没追到的那种?”
“!!!”
“???”
池岁放下了纸盒子怒目圆瞪,“你你你,小小年纪,瞎说什么呢?”
金越听这恼羞成怒的语气,心下便已了然,笑了笑,不再说话。
见金越这幅样子,池岁的火气蹭蹭往上冒着,她更加生气了。
这不仅是因为那些年那个曾经的白月光、朱砂痣已经成了池岁的一块逆鳞,谁触谁死的那种,而且金越一两句话便道出了所有,这种从内而外的透明感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金越若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大概会摸着鼻子不以为然,太俗套的校园故事,一猜就中,没什么新意。
谁不曾年少轻狂过呢?
想他年轻那会儿,那叫一个深情款款情有独钟,不仅自己玩电竞,还忽悠身边兄弟一起玩,组织了一支队伍打进了决赛,后来直接成立了一家游戏公司,养着一群大电竞的小可爱。那会儿主角光环还在,他所付出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报,于是乎,他对电竞就更加死心塌地、痴情不悔了。
如今么,别说拥有一台电脑了,就连网吧他都进不去。所以啊,没有面包的爱情那都是空中楼阁。
金越觉得自己的见地很是高明,既有表达了一颗被无情伤害的炽热之心,又表现了一个深情幽怨的男子。
陷入了自己情绪中的金越,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感怀人事:“莫怕,时光能治愈你的伤口,也能教会你如何成长。”
池岁摸着下巴,不然怕掉:“听起来,你像是一把年纪很有经验的样子。”
“可不是,岁月不饶人。”金越想起前几天他还没破产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长了一条眼纹,这几天折腾下来,别说眼纹了,怕是白发都要冒出来了。
池岁一笑:“现在的年轻人啊总觉得自己老了,而那些上了年纪的反倒觉得自己还挺年轻。”
金越:“现在的人啊总喜欢瞎说些大实话,放心,你还挺年轻。”
“……”
两人东一颗珠子西一颗的球的,终于收拾好了房间,并将罪魁祸首,那个害金越失足摔倒的浴盐球拾了起来。
泡澡?这等奢侈的享受还是等她创业成功了再说吧,喝着红酒泡个澡,听着音乐泡个小哥哥,这些美好愿景都没有睡觉来得美丽,现在池岁只想舒舒服服的躺着会见周公。
金越看着她捏着一颗浴盐球便要出门,未经大脑便喊了一声,低沉又急促有力:“等一下。”
“嗯?”池岁迟缓缓回头,眼神有些不耐了。
“那个……你要不要再玩一会儿玻璃珠?”
男人一丝不苟的说着玩笑话,可这玩笑并不好笑,至少在池岁看来。
她懒洋洋的回了句随意打发:“你自个儿玩吧。”
金越:“……”
怎么办?她要走了,她走了自己又只能在靠门口的地方呆着了,可浴室在斜对角,离她最远的地方,若是强行过去待会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幸。
可饭一顿不吃不会饿死,澡一天不洗可是会膈应死人的。
金越的强力挽留并没有什么作用,“砰”的一声池岁带上了他的房门,“砰”的又一声她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手足无措的金越感到头疼,想到就自己一个人便放飞了自我,不顾及形象挠了一把头发,秒变颓废青年的忧郁气质。
这可如何是好?
在警戒线前纠结半小时后,金越抱着衣物,决心准备以身犯险,勇闯浴室。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兵贵神速,机不可失。
对对,只要跑得够快,霉运肯定追不上自己,金越显露一丝笑容,自己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小机灵鬼。
一鼓作气,大步流星的迈入浴室,一脚关上门一手撕了衣服。
呃……撕了?
金越看着手里抓着的衣服,那一道刚刚缝上去的蜿蜒扭曲的黑线已经散开花了。
肯定是质量的问题!缝的不牢!
随手一扔,开启开关,热水洒落,浴室里弥漫起白雾一般的水汽。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见都过去了五分钟还没发生什么“意外”,金大少爷勾着唇角很是愉悦,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虽说只是个战斗澡,和以前那是丝毫比不了的。但热水澡后浑身通透的舒畅,金大少爷眯着眼睛很享受。
他享受的擦干水珠,享受的穿上衣服,享受的朝着门外走去,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
黑夜明月高悬,万籁俱寂,沉重的声音再次惊起枝头栖息的倦鸟,以及鬼哭狼嚎的野猫。
啪的一声,在一声沉重的闷响和地板的颤动中,金越四脚朝天倒在地上,从眼角落下了两行清泪,痛的!
他低声的咬牙切齿:“命运!池岁!大佬你们能不能别这样欺负我呜呜呜。”
一墙之隔,池岁裹着小被子不停朝着角落蠕动,活似个大型虫类。她感受到了来自钢筋水泥楼板地面的颤抖,但依旧紧紧闭着眼睛,两排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微颤,只一心埋进被窝和美梦里。
听不见听不见,她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感受不到,哪怕大地震了,世界末日了,她也不要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她的身,属于睡眠,她的心,属于美梦,谁也不能阻止她睡觉。
好一会儿金越才孤独凄凉的一个人爬起,浴室的角落里,安然的竖着一颗球,一颗七彩的浴盐球。
怎么又是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