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圣手闻言放下心来,他连忙卷起圣旨塞入自己的袖子间,随后道:“皇上,您还是躺下来,让臣替您做完针灸吧。”
皇上摇头,似乎对于自己的医治已然毫不在意,他吩咐着张圣手将笔墨归置原位,又问道:“既然你是立池这边的人,又为何可得沈柔的信任?”
“沈贵妃命臣暗自给皇后每日的补药间暗下慢性毒药,因为皇后真的将每日的毒药都喝掉了,所以沈贵妃认为我对她忠心耿耿,我这才取得了沈贵妃的信任。”
其实这一切张圣手原本是不想要告诉皇上的,但是皇上既然想要得到解答,他作为臣子,也只能知无不言。
“原来如此。”
皇上幽幽的开口,虽然神情平静,但是声音间却染上了明显的哀伤与悲怆。
刹那间,张圣手觉得皇上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皇上现如今两鬓斑白,神色暗淡,双目无神,他就像是被抽离了魂魄,至于一副残躯在世间苟延残喘。
他喃喃道:“那这般看起来,皇后跟大皇子都是甘愿赴死的了?”
“皇上,即便皇后与大皇子不出此计策,他们也都因为身中剧毒而活不长久。沈贵妃给皇后娘娘下的毒时间长久,当大皇子的尚在娘胎的时候便已经染上了此等剧毒,使得他生下来便先天不足,险些夭折,这些年来,是大皇子一直强撑着病体,这才挣扎的活到了今日,他们之所以甘愿赴死,只是希望皇上能够看清楚沈贵妃母子的真面目,从而让三皇子继承大统,拯救齐国于水火。”
皇上闻言只觉惊愕,他根本不知道大皇子生下来险些夭折的事情。
怪不得这些年来江立池的身体如此孱弱,既不能骑马,又不能射弓箭,他为此还很嫌弃自己的这个儿子,觉得他不像自己。
原来江立池并非天生就如此身弱,而是生下来的时候遭人暗算,所以这才变成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皇后跟大皇子受到这样的委屈,却从来不找自己来鸣冤寻公道?
这样的话皇上刚想问出来,却又给咽了回去。
对,他想起来了,曾经的他是那么的宠信沈贵妃跟沈墨,这对兄妹,一个在后宫中呼风唤雨,一个在朝堂间权势滔天,有他们两个人在,皇后跟大皇子,即便是受到了冤屈,她也是不敢同自己开口诉冤的。
是他混账!
就因为沈贵妃所使出的一个小把戏,他便误会皇后背叛了自己,所以这些年来才对皇后与大皇子冷漠相对,不闻不问。
现下皇后与大皇子都已经不在了,只怕他也没法子在自己仅存的生命里替他们两个讨回公道了,正好如今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太久的时间,马上他也要死了,他也只能去九泉之下向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赔罪了。
只是,那个让皇后与大皇子拼尽性命也要保护的李言昭,当真会是齐国未来的明君吗?
对于这个问题,张圣手也不敢完全的打包票。
他只是道:“我想三皇子在护国侯的教导下,定是人品端正,宽济仁厚的。”
皇上闻言沉思,李言昭以前是世家公子,平日里也时常出入皇宫,他见过这个孩子,看起来温和有礼,倒是有几分大皇子的风范。
他以前怎么没有想到,他皇子跟李言昭两个人会是亲兄弟?
世事总是难料!
“行了,你拿着圣旨早些出宫去宣读吧。”
皇上当真是疲累了,乍然得知了真相,他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都像是一个傻子似的,一直都捏在沈贵妃这对兄妹的手间玩耍。
皇后为了使得李言昭不继续受沈贵妃的迫害,竟然选择一让李言昭一出生的时候,就与自己母子分离。
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儿子,皇上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看着张圣手离开的背影,又是叫住他道:“记住,告诉李言昭,朕的龙床下的暗格旁藏有一条密道通向宫外,偷他若是有性命危险,记得从这条密道中逃生。”
张圣手闻言连连点头,她方才看到了皇上推动机关,打开床底下的暗格的,不想原来暗格旁还藏有一条密道。
“皇上,既然有密道的话,您为什么不逃走?”
“濒死之人,已经没有求生的必要了。”
皇上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整个人显得十分宁静超然,看起来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淡声道:“何况如果我一逃走,密道便会被人发现,那以后若李言昭有性命危险的时候,便少了一条逃生的路径,我也想要试试皇后与大皇子的那股子牺牲精神,替我的这个小儿子铺一铺路。”
走出寝殿,张圣手恭敬的对站立在门口的沈贵妃道:“经过针灸治疗,皇上血脉淤堵已然疏通,他已经醒来了。”
沈贵妃闻言,连忙又带人匆匆的走进了寝宫之内。
而张圣手趁着夜色,快速的朝着宫门处走去。
在宫门外,护国侯已经暗自带领百官在此恭候了。
只要张圣手手中的这一个新帝诏书一公布,那李言昭的身份就会大白于天下,李言昭就是齐国名副其实的新帝了。
与此同时,在皇上的寝宫内,沈贵妃一角逼迫着苏醒的皇上书写圣旨。
而皇上垂眉闭目,看起来像是打坐念经一般,完全对沈贵妃的话语不理不睬,他的举动惹得沈贵妃勃然大怒,沈贵妃伸手便用力将案几上的空白圣旨全然推翻。
“娘娘,息怒啊!”
圣姑一边开口劝说着沈贵妃,一边弯下腰来蹲在地上捡着圣旨。
不过她捡着捡着,却觉得很不对劲。
沈贵妃见她脸色有异,便是不耐烦地询问道:“怎么了?”
“娘娘,圣旨少了一张,我记得之前宫女放在案几上的甚至有十张,但是现在只有九张。”
沈贵妃听到这番言语,不由得也是神情大惊,他连忙抢过圣姑手中的圣姑,她先是数了一番,发现只有九张之后,她的目光连忙朝着地上四处扫射了一番,却并没有看到多余的圣旨。
她的目光从地上转移到了床榻间,却看到皇上依旧还是一副不问世事,淡定自若的模样。
“圣旨呢?还有一张圣旨去了哪里?”
沈贵妃本能的察觉到圣旨的失踪必定同皇上有关系,她三两步地走到床边,用力的揪住皇上的衣襟,连声的质问他。
对于沈贵妃的质问,皇上依旧是不言不语。
沈贵妃对此气急败坏,她高高地伸出手掌,就预备朝着皇上的面颊上扇巴掌。
“娘娘,娘娘息怒。”
察觉到是沈贵妃的意图,圣姑连忙跑上前来,开口替着皇上说情道:“皇帝毕竟是天子,娘娘不可打啊!”
“他算哪门子的天子?不过这是一个阶下之囚而已,要杀要剐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滚开。”
一手推开圣姑,沈贵妃伸手便于朝着皇上的面门扇去,不过她的手还未扇下,便眼尖的瞧见皇上洁白的寝衣下沾染上了一小团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