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东不以为然的回:“对方若是由得你拖延,便不会在今日上门来要人了。”
沈慕东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着另一层的意思,怀元吃惊道:“少爷的意思是赵枫其实早就到了岐山,不过只是今日才现身而已?”
怀元如此想来,登时就变了脸色,近日李言昭都是呆在沈府中的,若是他能与赵枫互通有无,那在其间接应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沈府的奴役,而这些人向来都是受怀元管辖的。
若当真有人吃里扒外,怀元难辞其咎。
怀元脸色登时一变,即刻便预备出言请罪,不过沈慕东眼下并不想问责他人,他只是伸手指着落尘命令道:“你去绣房里挑个清秀女子,将她与李言昭一同带出去交给赵枫,另放了地牢里的那些护卫,你带人备礼护送他们回京。”
落尘不愿沈慕东做妥协,“少爷,你还未辨明这封信件的真假,怎么就轻易的同意赵枫所求?万一他诳你……”
“人家千里远道而来,态度又是这么的不卑不亢,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怎会用假信件蒙人?”
怀元替沈慕东出言解惑,待见落尘神情间还有所迟疑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方才少爷已经看了这信封上面的字迹,自是确定了真迹才有所决议,你且去照办便是。”
落尘闻言朝着案前的信件看了一眼,又见沈慕东半晌不答话,便也转身出门照办这些事宜了。
怀元留下,怎么想都觉得这些事情透着蹊跷,要是在平日,沈慕东绝不会轻易的就放过李言昭,想必是因着大喜的日子在即,他不愿节外生枝,便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查探。
怀元只愿明日的亲事一切顺利,无论沈慕东对林纤纤有没有感情,毕竟那个女子是沈慕东的命定之人,与她成亲,到底可以抵御灾祸,此事终究还是与沈慕东有利的。
就在怀元的思忖间,沈慕东突然冷声出言道:“明日成亲之日,你遣人将林府、沈府里里外外都把守好,这次若出了差错,我唯你是问。”
怀元在郑重允诺下后,又试探性的询问道:“少爷是觉得李言昭会在成亲之日里使坏,所以才会明着让落尘护送他离去,暗地里加强两个府邸里的戒备?”
怀元向来最会体察他的心意,与他解释两句也无妨,沈慕东道:“李言昭早不走晚不走,非要在成亲前一日离开,很明显他别有所图,若要动手,明日是最好的时机。我倒想看看,在你有意识的严防死守下,他怎么做小动作!”
沈慕东心底里积聚着一团火气,接二连三的暗算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他忍耐着,还是因为苏水凝的软化态度,令得他还未大动干戈。
如果李言昭当真要与他作对,他绝不会放过此人。
主院外,苏水凝得知定国候府派人来同沈慕东接洽时,她的脑海间不由得回荡起李言昭之前的话语,他说十日之内必会脱身离去,现下他果真做到了。
苏水凝借着送李言昭的由头与他并肩而行,并趁机询问他究竟是用了何种办法搬来救兵。
李言昭也不卖关子,他温言解释道:“用我的玉佩,其间有我的名字。”
“公子的玉佩?”
苏水凝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更觉讶异道:“之前在街头的时候,你的玉佩不是给了沈慕东吗?后来沈慕东不小心将玉佩遗失在地……”
说到这里,苏水凝面色微怔,她略想了一会儿,登时便福至心灵起来,“是有人捡了这块玉,从而看出了你的身份,所以那人才千里迢迢的去京城汇报此事,以求好处?”
李言昭浅笑,温润的笑意如同清风拂面,可是他的神情却又这般的运筹帷幄,他缓缓开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只是轻轻浅浅的八个大字,却昭显着李言昭的成竹在胸,他算准那块遗落在地的美玉质地上乘,定会引起他人的贪念,使其拾捡在手。
因着这块玉是沈慕东丢下来的,普通人不敢私自收藏,若想以此牟利,只能是隐藏美玉的来历,并以此与富人置换财物,当玉佩辗转到了富人之手,必定会对此反复把玩观察,从而发现玉佩上刻字,由此探究其玉佩之主。
但是李言昭不过只是一个外来人士,岐山中人对他知之甚少,若想要他人将玉佩联想至他的头上,那最好是要抛头露面,引得他人细究。
所以李言昭才会主动要求帮着沈慕东说亲,又借着沈慕东的疑心而可时刻跟随在侧,从而趁机予玉,以此布局。
苏水凝看向他,目光间显现出与往常不一样的光彩,她本以为李言昭不过只是人品贵重而已,却不料他能有如此谋略,不过才困于府上一日,便立刻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他不仅是成功蒙蔽了沈府的一干人等,甚至于就连自己都对此毫无察觉,她还以为李言昭是因为自己的劝说,这才审时度势的在沈慕东面前故作卑下呢?
她以为李言昭需要靠自己的妥协才能被救出来,然而事实上他一直都在自救,只是不露声色,令人全无提防之心。
苏水凝问道:“公子此法虽然高妙,到底还是有所纰漏,若是最后得到玉佩的人未看出其间玄机,只是在略一打听美玉来历之后便归还给了沈府呢?”
李言昭低声回:“脱围之法不仅只有一个玉佩。”
苏水凝面容凝滞了片刻,她细细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可是任她如何探究,都想不出李言昭其余的办法是何种操作。
她没有再深问下去,只是对于自己一开始的想法而有所羞愧,她小看了李言昭,也太有些自以为是。
她以为只要撮合了沈慕东的婚事,自己同李言昭就会脱险,不料想事情总是横生枝节,令得自己画地为牢,自缚其间,最后就连自救都难,更别妄论去帮李言昭脱险了。
苏水凝目光低垂,轻颤的睫毛完全的遮盖住了她眸间满溢的失落情绪,实在是觉得心绪黯然,颇有几分自厌之感。
李言昭看着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小截的后颈,阳光洒在上面,如同一块泛光的美玉,其间细腻更胜过自己所拥有的那块天山之玉。
匆匆移开目光,李言昭目光凝向她的发髻,随后一字一句道:“苏姑娘,你随我一同回京城吧。”
“啊?”
苏水凝抬头,眸中的怅然情绪还未完全散尽,其间又平添了些许的惊诧。
李言昭看见她红唇微张,满面皆是惊异之色,目光看起来有些憨傻,像误入歧途的小鹿。
李言昭耐心的将话语重复了一遍,“苏姑娘,我是说让你与我一道回去,你不是已然答应要帮我兄长说亲吗?”
苏水凝反应过来,面露为难之色,“公子,我是答应过你此事,我也是想去京城的,可现下状况有些令人为难,若你即刻待我离去,怕会引发祸乱,你且先行离去,我会想办法脱身于此的,我……”
苏水凝说着说着,这话渐渐的说不下去了,话语间的戛然而止,似是在昭显着她的无能为力,苏水凝预备再找话续上,李言昭却适时开口道:“苏姑娘,今夜三更时分,你前往林府后花园处的槐树下,我的人会在那里接应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