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如此模样,赵慕卿一时间怔愣了片刻,恰好此刻夜风吹拂,渐带凉意,他这才回过心神,张口出言道:“若说功力,我们自是不敌苏姑娘,但是在此时此地,你敢动武吗?”
赵慕卿在说话间,眼角余光不由得朝右侧瞥去,如今虽已入夜,到底时辰不算太晚,大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
在人前出手,苏水凝自是有所顾忌。
“我看苏姑娘一直隐瞒身份,自是不希望暴露自己身负武功的事实,你伪装多年,可不要在如今露下破绽才好,毕竟京城可不比岐山边陲之地,这里的耳目众多,达官贵人在外都设有暗探,所以即便你再生气,我也劝你不要动手得好。”
赵慕卿不咸不淡的说完,其间所携带的气势很足,像是已经料定苏水凝绝不敢轻举妄动。
苏水凝没有搭话,言辞缄默,她在猜赵慕卿即将使出来的手段,他设计将自己从云府哄骗出来,定是存有后招的。
就在二人对峙间,一队人马朝着他们所在之处走过来,领头的那个人苏水凝见过,那是郑王府的人。
苏水凝开口:“原来你们是要将我交给郑烨。”
“自然。若将你留于我们手中,想必即便是严刑拷问,也撬不开你的嘴,让郑烨对付你,我们正好借力打力,也乐得轻松。”
赵慕卿说的轻松随意,苏水凝却心知毒宗如今行径,也是为了避免给自己找麻烦,毕竟若是自己失踪,李府定不会坐视不理,若发生冲突,到底是会引起纷争。
这话苏水凝没说出来,她只是开口夸赞道:“赵护法好盘算。”
“这算什么?狠招还在后面呢。”
赵慕卿不以为然的回着话,眼神就在这样的一瞬间变得阴狠起来,他望着苏水凝,目光间包含震慑。
“我对你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此一月之内,便是你的最后期限,你若还是在这般的嘴硬,届时你的真实身份,只怕要大白于天下了。”
苏水凝闻言心惊片刻,赵慕卿以此作为威胁,她自然会有所惧意,只是这种情绪一时被她按捺住,表面上的神色依旧还是无波无澜。
在苏水凝被围上来的侍从带走之前,她只轻声对赵慕卿说了四个字。
“你试试看。”
她的这四个字音量轻若蚊鸣,却听得人心中一颤。
短处被人捏到手还敢这般的叫板,苏水凝这个人还当真算是嚣张恣意。
不过她当然有嚣张的资本,十万的苏家军是她的后盾,无垢国师是她的护身符,若非顾忌她身后的这两股势力,他自然不可能对她这般下手温和。
风铭心中隐含忧虑,他问:“护法,苏姑娘此言是什么意思?国师会插手此事吗?”
其实赵慕卿对此心中也没底,但若是前怕狼后怕虎,那他们干脆都打道回府算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苏水凝怎么说话,少主都是要找到的,为此,毒宗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祸及满门。”
赵慕卿坚定开口,言语之间带有几分的坚毅,当将最坏的打算说出口来,他反而觉得这一切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望向越发厚重的夜色,他音量降低,淡声道:“何况我们一未伤及她的性命,二未涉身于权贵之争,国师即便想要讨伐,也是师出无名,这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风铭的心被赵慕卿的话所安抚,面上的踯躅之色也渐渐淡却。
苏水凝并未去郑王府,而是被押送于一处偏庄之间,她的手脚都被绑束于一竖立的木椅之上,完全动弹不得。
那些人将士出身,手脚颇重,将绳子一圈圈的捆得极紧,苏水凝痛得龇牙,便开口求饶,只道是让他们绑松一些,自己一个柔弱女子,自也是难以出逃的。
侍从对此无动于衷,他们奉了命令,郑烨说苏水凝心思狡猾,一定要重重的捆绑到三道绳索,方断她自救之路,侍卫们依言行事,自不会违抗命令。
那行人在临走之前,还扯了一块黑布蒙住了苏水凝的眼,当她不能视物,自是会更加的恐惧倍增,不过倒是没有堵住她的嘴,想必是希望她高喊求救之语,然后在一点点的粉碎内心的期待,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她。
苏水凝不会去喊这个话,因为自她的耳畔处隐隐约约传来士兵整齐划一的操练声,联想到方才侍从进入此区域间掏出兵部令牌,苏水凝也能想到此处乃军营腹地,想必她所处的这个小偏院是某个将领素日居住的地方,郑烨将自己安置于此,就是要让在自己插翅难逃。
不过就是昨夜同他结下个梁子,他便这般的睚眦必较,当真是小肚鸡肠。
苏水凝扭动手腕,想试试绳子的结扣松紧程度,然而因着她手腕间被捆绑的毫无缝隙,根本就没法有所动作,除非用内力破开绳索。
苏水凝呼出一口气,心底里越发讨厌起郑烨来,她闭上眼睛,先就这般的缓缓睡去。
等郑烨前往云府,早已经人去楼空,待得知是自己身边的思玄跟末扬二侍卫来此接的人,李言昭的目光扫向了身后的二人。
“我们一直都跟随在公子身边,并没有前来云府。”
李言昭的目光含有锋锐,令得二人心慌,他们如此出言,也是在替自己解释。
李言昭自然清楚这一点,即便他在郑王府书房内,其二人留守于门外,并未相见,他也能信得过自己身边的人。
“是易容术。”
李言昭斩钉截铁的做出判断,若想伪装他人面貌,只有易容术可以做到。
思玄接话道:“易容术?此术乃早年江湖门派之秘术,现下已经绝迹世间多年,如今现世,不知为何人所用?”
“莫非受用者是郑王世子?”
末扬如此猜测,毕竟李言昭才前往郑王府,后脚苏水凝就失踪,二者之间似关联颇大。
李言昭回想起方才与郑烨见面的点点滴滴,郑烨并未如同苏水凝所说的那般,对自己持有意见,反而他和颜悦色,态度亲和一如往昔,当时他隐隐觉得其间有些不对劲,如今细想来,原来他打得是这么个主意。
李言昭紧皱眉头,让身边二护卫去远处等候自己, 他自腰间抽下佩戴的羊脂白玉佩,他按下玉佩的暗扣,从中掏出一方体量狭小的玉笛来,轻吹玉笛许久,一黑影这才姗姗来迟,跪倒在李言昭的身前。
李言昭收回玉笛,目光扫向地上,“人呢?”
“人?”
冰炼神情困惑,待对上李言昭质问的目光,她福至心灵,登时便回头望去,指间身后屋内门户打开,其间空无一人,她顿时便明白了李言昭的意思。
她垂头道:“禀公子,我因一时困倦,便昏至屋顶之内,直至方才公子用笛声传唤,我这才苏醒过来,如今想来,只怕我之前是受了迷烟之毒,故而这才深感困倦。”
李言昭听闻此言,不由得神情凝重起来,冰炼乃绝顶高手,其洞察力与敏锐力非常人所能及,若只是受一般迷烟侵袭,她定能在第一时间内有所察觉,迅速逃离侵染地,然而现下她却中了迷烟之毒,昏迷倒地数时辰之久,可见这迷烟的威力之深。
不知怎的,李言昭不由得联想到当日身处于岐山茶庄的那一次,自己当时亦是毫无征兆的突然晕厥,不仅仅是自己,那时身处于茶庄的所有人都昏迷不醒,可见当时制造出此等事端之人的医术高超。
李言昭微微思略片刻,便是又径直回到了郑王府,郑烨见他去而复返显得很是吃惊,他询问李言昭可否在此丢了什么东西。
李言昭看郑烨模样关切,言语得体,其礼仪风范与平日素有不同,倒似十分热情,李言昭觉查出不对劲,因为今夜的郑烨着实太好说话了一些。
看着他如此态度,李言昭放弃了旁敲侧击的想法,索性便直言想问的开口道:“苏水凝今夜失踪,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我怎会知道?”
郑烨维持着方才说话的神态,脱口而出的话语间未见丝毫诧异。
见他如此,李言昭心底的怀疑不由得愈发浓厚了起来,他道:“我听说苏水凝眼下正在王府里。”
“是谁在无中生有,污蔑我郑王府的清誉?”
郑烨情绪激动起来,满面义正言辞的替自己申辩道:“我郑王府行事从过来都光明磊落,怎会去掳掠女子!”
李言昭闻言轻声道:“郑兄,我所说的王府并非是郑王府。”
“哦。你指的不是我这里啊。”
郑烨听说自己并非李言昭嘴中的那个怀疑对象,当下精神不由得便放松起来,不过听到这里,郑烨忽觉其间大有文章可作。
如今皇朝的王爷不过也就那么几个,无论李言昭的怀疑对象是谁,只要他敢说出口来,自己便能添油加醋的给他传播出去。
想到这里,郑烨紧接着问道:“那李兄觉得那丫头是被哪位王爷掳了去?”
“这……我一时间都毫无主意,当朝的几位王爷个个贤良,想来定不会行这般宵小行径,或是禀告的人误传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