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主院的卧房内,里面放置着梨花木的桌椅板凳,一雪地踏梅的屏风放在外室与内室之间,隔着一层浅黄色的羽纱金丝帷帐,苏水凝隐隐可见在最里面的床榻间,一个披散头发的小姐坐于床间,正隔着床幔与纱帐打量着自己。
“小姐,方才就是这个人说已经祛除了你药汁间的苦涩味道。”
带着苏水凝进来的侍女伸手指着她,话语之间还有几分斥责之意。
“姑娘,你并不像我府中丫鬟。”
一轻柔声音自床帐内响起,女子声音如流水过境,水流潺潺间自带着一股子温柔雅意,声音轻的仿若流云缥缈,听在耳间有种空灵之感。
“是,云小姐好眼力。我叫苏水凝,来于岐山,是名红娘。”
苏水凝自报家门,实话实说,直白的毫无掩饰。
“好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原来你根本就不是府中丫鬟。”
方才那二侍女气愤出言,看向苏水凝的目光不善。
苏水凝对于她们的如刀目光不躲不闭,还轻声开口道:“方才我只说自己来送衣服,我可没说自己就是丫鬟的。”
“你个大骗子。”
二人恼怒出言之后,又是一番质问道:“方才你究竟对那碗药做了什么?你害得我们小姐现在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就连蜜饯都吃不出甜味了。”
苏水凝浅声道:“因为云小姐之前的那碗药太苦了,其间的杏仁与莲心数量过多,另兼有其他苦涩的中草药,为了让小姐品尝不出这样的味道,我在药品中加了一味柏麸粉,就是为了麻痹掉小姐的味觉,从而品尝不出药品的苦味。”
那二人依旧带有困惑:“你究竟是怎么加的药品,明明方才你没有碰触到那碗药?”
“迎风加的呀,方才吹的是西南风,我站于西位,你们处于南位,顺风加药,自是不需要用手。”
“可是你刚刚只是打一个响指,并没有药粉从指尖溢出。”
苏水凝眯眼笑道:“那是因为我的药在打响指之前就已经加完了,就在你们忙着质问我,并未注意药汁的时候。”
“你谎话连篇,居心叵测,我要去告诉老爷,家中来了个女骗子。”
一侍女听得苏水凝将这种龌龊事说的脸不红气不喘,一时之间心里来气,立马便要出去告状。
不过她还未走两步,便被高个子的侍女给拉住,“就算是要告发她,也先得让她帮小姐恢复完味觉再说。”
矮个子侍女一听此话也有理,她登时便道:“你快拿出解药来。”
“那柏麸粉不过只是短暂麻痹味觉的药品,过来一盏茶的工夫,人的味觉会自动恢复,并不需要用药。”
苏水凝此话一出,云尔若顺手拿了床边的一枚蜜饯品尝,眼下果然又能品出味道来。
看云尔若眉头舒展,那二侍女算是苏水凝的话是真的,她们即刻便要拉着苏水凝去云老爷说问罪。
不料苏水凝只是望向床榻方向,语出惊人道:“云小姐胸口处中了砍伤,其间伤口处绵延至心脉,若依郎中治疗,无一年半载不可痊愈,但是如果要我来治,不超过一个月,小姐定能痊愈如初,身体再无后患。”
前来拉扯苏水凝的侍女闻言愣住,不管苏水凝这话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样的言语已经足以令得她们心动。
云尔若这番死里逃生,身上的重伤又绵延至心肺,即便是太医院里的张圣手都无法保证可以完全治愈云尔若,若是苏水凝可以做到,倒是可以留用一番。
虽然心动,但是当面还是得要怀疑的,侍女道:“凭什么要相信你?你方才已经骗人在先,谁知道你眼下是不是又在骗人?”
不理会是侍女们的质问,苏水凝的目光穿透床幔,望向最里面的云尔若本人,她一字一句道:“云小姐应该信我,我是李子嘉将军不远万里找来的红娘,李将军爱慕姑娘,寻我前来,定不会害你。”
云尔若并未回话,她沉默着,半边垂下的头发遮掩住了她的面容,令人难以觉察到她的想法,代替她出声的人依旧还是侍女,她们怀疑李子嘉的用心,只是道:“我们小姐这次遇险怕就是李将军的一手策划,先害人再来救人,谁能信?”
苏水凝并不答话,她伸手拂开纱帐,在极其无礼的行径之后,她大步的朝着床榻走过去,对上云尔若惊讶的双眼,苏水凝迅速从手袖间掏出一个细细长长的长包摊开,其间的细细长长的各式银针登时迎着曦光闪耀出光芒。
苏水凝抽出大小不一的数十根银针同时扎在云尔若脖颈下的穴道内,不消片刻,云尔若只觉喉中腥甜,她俯身于床前,一口便吐出浓稠的鲜血。
这样的场景惊得随后前来的两侍女大叫。
“你做什么,你敢谋害我们小姐!”
“两位姐姐看清楚了,地上的鲜血浓厚不散,呈深褐色,其间含有血块,这是夹杂在伤口间久久难以消散的淤血,若不及时排出这些已经坏死的血液,这些淤血累积于心脉间会阻塞心肺,你们小姐会逐渐的呼吸困难,或是会得哮喘。”
苏水凝的一席话令得二人哑口无言,她们看着地上的血液确实如同苏水凝所说的那般,只是她们又不通医术,那也只能任由苏水凝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扶住云尔若,一边拿着丝帕帮着她擦拭嘴边血迹,一边询问她感觉是否好一些。
云尔若点头,她微微咳嗽一声之后,随后还是对苏水凝开口道:“姑娘,谢谢你出手帮我,不过你还是回去吧,我的身体自有人料理,勿需他人操心。”
云尔若说这话的时候音量似乎比方才大一些,其间话语也并无一开始的凝滞堵塞之意,两侍女感觉到云尔若的好转,一时间对苏水凝也没有了那么大的敌意,她们反而劝说云尔若,只道是苏水凝医术了得,留下她也是无妨的。
云尔若摇头,很是坚定的说不愿意。
“云小姐,你不愿意留我,无非是因为觉得我是李将军找的红娘,你不愿意与李将军再有联系,所以抗拒于我。”
苏水凝十分洞悉云尔若的这种心理,她缓缓道:“如果云小姐是顾虑于此,那大可不必,我虽为李将军出言去寻的人,但是找到我的人却是李将军的弟弟李言昭。我欠李言昭一个救命之恩,愿意用照顾云小姐一事来做出偿还,我可保证在小姐面前只做侍女,不尽红娘本分,不提李子嘉只言片语,只望小姐留下我。”
苏水凝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再加上她的医术高超,即便云尔若还为此犹豫,她的两个侍女却已经接连出口帮着苏水凝讲话,只希望让云尔若应承下此事。
“小姐,这苏姑娘生得清丽脱俗,又有一手的好医术,想必是个妙手仁心的好人,你信她一次又有何妨?”
“对呀,我看着苏姑娘说书稳妥,是个有本事的,小姐先将她留在身边几天,届时若她出尔反尔惹你生气的话,你再将她赶走便是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口劝着云尔若,话语间毫无一开始的剑拔弩张。
苏水凝站立在原地,等候着云尔若的最终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