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无名将蜜水端过来,却见郑烨正掰着馒头片朝苏水凝的嘴里塞。
不过馒头塞进嘴中倒不见她吞咽,只是就这么的含在嘴里,随后因着数量过多而满溢出来,掉落在地。
看到无名过来,郑烨着急问:“她不吃东西怎么办?到底是不是生病了?”
“世子先别着急,我先给她喂点儿蜜水润润喉。”
无名蹲下身子,先伸手将她嘴中的馒头片拿出来,又将茶杯对上苏水凝的唇,缓慢的朝她的唇上溢着水,待她主动的开始饮水时,他这才稍稍往下倾斜着杯沿,以此方便她喝水。
喝下一杯水后,苏水凝渐渐恢复了些许的意识,她缓缓睁开眼来,却见郑烨的脸正对着自己,她当即皱起眉头,神情冷淡道:“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因着刚醒,她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无力,不过她望向郑烨的目光 却是嫌恶无比,明显是厌弃他的。
念着她刚醒过来,郑烨也不同她计较,左右担着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面上的神情也轻松了几分。
他一本正经道:“我若不及时赶过来,只怕你都要饿死在这里了,快将这两个馒头吃了,我一会儿带你出去找大夫。”
郑烨将手中的馒头递给她,催促着她接过来。
苏水凝朝着郑烨看了一会儿,这才将视线从他的脸上转移在面前的馒头上,这个馒头看起来硬邦邦的,瞧着并不新鲜,不过再怎么难看也是一份吃食,苏水凝如今饥肠辘辘,饿得两眼发晕,实在是难受得紧,她此刻也顾不得同郑烨拌嘴吵架,当下便伸手拿过馒头来小口啃咬,细细咀嚼。
郑烨看着她进食的模样过于秀气,那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饿了许久的人,若非方才他亲眼看到她不省人事,郑烨心底里都要暗自思忖着她是不是背着自己偷吃过东西。
“你吃东西能不能快一些,磨磨蹭蹭的耽误工夫。”
郑烨本想等她吃完东西再走,不过看着她吃东西的速度实在太慢,这才没忍住的斥她一句。
骂完她,郑烨抬头望向面前的无名,只叫他将院内的马车过来。
无名看他是预备将苏水凝带出去,他担忧问:“现下军营盘查严格,只怕是不好带她出去。世子不如先将她搁置在这里缓上一天半天的,咱们想个万全点儿的法子再带走她。”
郑烨等不住,他指着苏水凝手上的淤痕,急切道:“她身上的伤重,又饿了这么些天,还是早些出去医治得好,没得落下了病根。”
无名顺着郑烨的手指看到了苏水凝的手腕处,因着她拿着馒头,袖口处往下落了半截,那里露出的肌肤淤青一片,其间还显露出明显的紫色斑块,很明显那是用绳子勒出的痕迹,这样重的伤痕与她周侧纤白的肌肤相对比,实在是瞧着可怖难堪。
无名看着她捏馒头的手指还在微微地发颤,心想着或许是多日被绑缚住,她身上的血脉不通,所以手上这才使不得力,连拿个馒头都很是不稳,一般的柔弱女子受此束缚,此刻怕是手都抬不起来,想来她还是一心求生,行为间还是坚韧了一些。
看到这里,无名也动了点儿恻隐之心,不过到底他还是替郑烨考虑得多,他继续规劝道:“如今沈少爷正在严整军纪,只怕门口的守卫不会轻易的放行。”
郑烨对于无名接二连三的劝说弄得有些恼,他提高音量道:“就是因为这些人惧怕表哥,所以我才可以仗着表哥的威名,恐吓他们将我放走,我今天可跟随在表哥身边一整天了,谁还不知我与他的关系好!”
只不过才跟随一天而已,谁能知道你们的关系好坏,何况瞧着郑烨对沈慕东也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谁知道沈慕东有没有将他当成自己人?
无名在心中如此暗想着,却没有将这话给说出来,眼看着郑烨的模样像是快要生气了,自己若再要规劝,免不得要被他斥责一顿。
看着无名朝外走去,郑烨伸手抱着苏水凝也想朝外走,不过苏水凝却很抗拒他的怀抱,她的身体往旁边移了移,十分嫌恶的开口道:“你别碰我。”
“你当我想碰你?若非看你被绑数日难以行走,我才懒得搭理你。”
郑烨此话让苏水凝愣了下,其实眼下她手脚虽然打着颤,不过却并非无法走动,只能说是毫无武功底子的苏水凝没法儿行走而已。
她在此刻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要伪装,所以方才她也不该直接拿过馒头便吃,应该先装着虚弱无力,难以持物吗?
毕竟她可是被牢牢绑上了六天六夜,手脚该是半分力气都没有的。
苏水凝一时间觉得自己露了破绽,可又想着郑烨性子鲁莽,应该是注意不了这样的细节才是,正在思虑间,她的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拦腰抱起,郑烨将她放置在马车内。
此刻马车内铺着一层厚厚的毛绒毯子,坐在上面倒并不觉得难受,苏水凝靠着车厢坐着,睁眼瞪着随后上车的郑烨,她还在介意郑烨方才抱她的事儿。
“瞪我做什么!今天多亏了我及时过来给你喂水送馒头,你这才没被饿死,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这番态度,你这不懂感恩之徒。”
郑烨今日被猫给咬了,心情本就不太好,等过来看到苏水凝不省人事,神经又一直紧绷着,即便看着她此刻像是无事了,他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挺难受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压抑之感,眼下被苏水凝这样的一瞪着,他正好张口骂着她,以此找个情绪的宣泄口。
苏水凝当真就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明明是他下令将自己关在这间小黑屋子里,害得自己六天六夜未食米饭,全身发麻,不过是给了自己两个馒头而已,眼下他却还在这里充当了救世主来,当真是不要脸。
苏水凝瞥他一眼,因着口干不适,也不想同他讲话,便是低着头自顾自的继续吃馒头,根本不搭理他。
郑烨看她方才瞧自己的那一眼目光中暗含鄙夷,猜都能猜到她的想法,虽然将她饿上这么些天确实是自己理亏,不过郑烨这边给出的理由倒很充分。
“你当我是闲得没事才找人去绑的吗?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死丫头暗算我,我那夜好心给你送伤药来,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泼我满身的水,若非我浑身湿透,云府的那些护卫怎么能追得上我!本世子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若非情势所迫,那夜我根本不会翻墙跑去人家的院子里偷衣服,那平民家的衣服样式复杂,我可费了好半天的工夫才穿上,那料子也不好,粗麻布的衣料穿在身上到处都痒,害得我回府泡了半宿的澡才没有那般难受。”
郑烨在这里絮絮叨叨的,弄得倒好似当真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语气间颇带愤懑不平之意。
苏水凝本是对郑烨是满心怨恨的,现下听得他那夜的遭遇是这般的可怜,心底里蓦地便徒生出几分愉悦之意,她弯弯唇角,笑着吐露出了三个字。
“你活该。”
“你这个死丫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这是怎么跟我讲话的,你是不是还欠绑!”
郑烨一听到苏水凝这幸灾乐祸的语气便气愤起来,他恼羞成怒的神情看起来简直像只炸毛的猫。
苏水凝不理他,只是继续啃着馒头慢慢嚼。
郑烨受到了忽略,自觉更为的愤怒,他一把抢过苏水凝手中的馒头,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布便预备丢出窗外。
“我让你吃!”
郑烨此话刚一说完,便看到马车一侧侯立着两个士兵,他们的手中还端着两个漆盘,上面搁置着一碗清粥跟些许面点。
两士兵见着了他,登时便行了一礼,随后道:“世子,我们正预备给您送吃的,不巧在路上给遇见了,您这是……”
郑烨随着那两士兵的目光望向自己手上的馒头,他登时觉得有点儿尴尬,慢慢放下手来,他撑着脸面,故作平淡道:“坐在马车上太闷,我打开帘布朝外透透气。”
“是。”
士兵应承一句,又语带疑虑道:“我方才似乎听世子在与人争吵,不知马车内还坐与何人?”
刚刚郑烨的声音那么大,外面的人想不听到动静都难。
郑烨张口便预备说马车内的人是无名,不过他想到无名此刻正在外跟车夫一起驾马,便不好寻他来当借口,只是道:“马车内哪里有人?我不过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两个士兵闻言交换了个神色,明显是不太相信的,如今沈慕东整治军纪,已经说明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出军营的,若有发现者知情不报,后果自负。
今日他们既亲眼看到了沈慕东出手杀人,自是不敢违逆他的命令。
他们揪住此事不放,面上却赔着笑脸道:“劳世子将马车的帘布掀大一些,咱们也好看看其间是否混了什么刺客在内,如此也是为世子的安全着想。”
郑烨自是不会相信他们这般的借口,他怒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搜车都搜到我这里来了,你们的胆子倒是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