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闻言跪地，虽然态度放软了些，言辞间却是寸步不让。
“世子息怒，世子身份高贵，咱们都是小兵，又怎敢以下犯上？只是世子今日也看到了，督军治下严明，已然是下令不允许军中有闲杂人等的出没，今日我们若不彻查一番，只怕他日是要被督军定下连坐之罪，故而眼下才不敢不查的啊。”
这个士兵倒是舌灿莲花，一番同他做对的话语说的却是合情合理，让人难以拒绝。
郑烨看他言辞不让，当下便没了耐心，正是预备出言说几句狠话时，无名适时的开口道：“你们当真是放肆了，竟然连督军的车都敢查。”
“难道督军在车上？”
沈慕东为人过于狠厉，士兵只是听到他的名字便觉内心惊恐，待见无名的神色煞有介事，并非像是开玩笑后，当下头压得更低，只道是自己僭越，请郑烨恕罪。
郑烨冷哼了一声，当下没有跟他们计较，只是让马车前行。
他确实没想到沈慕东的名头这么好用，只不过眼下站那盗用他的名字，也不知后面该如何收场。
“等世子出了军营，我便将此事去同沈少爷知会一声，想来咱们同沈家沾亲带故，世子对沈少爷又是这般的热忱，他应当是不会追究你的。”
无名在套马车的时候，就已经替郑烨想好了这么一个后招。
郑烨对此练练称是，“对，我同表哥的情意非同一般，他自是不会在这般的小事上同我发难。”
言罢，他的目光又落到车厢一旁的苏水凝身上，待见她神色淡然，依旧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馒头时，郑烨自觉恼怒。
自己在这里替她担惊受怕，她倒是乐得轻松，神态悠闲。
郑烨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骂：“你这个死丫头就知道吃！一路狂吃也就罢了，吃东西还这么慢，一个馒头啃到现在都啃了半个多时辰还没啃完，你那是一张什么嘴？到底会不会嚼食物，蠢笨的玩意儿，你是不是牙齿都坏掉了？”
听到郑烨这夹枪带棒的话，苏水凝也觉得心底里不舒服，她将手上的馒头放置在郑烨的眼下给他看。
“这馒头又冷又硬，跟着咬不动，只能一点点的啃食。”
郑烨朝着她手上的馒头望了一眼，是瞧着并不新鲜，也不会知道厨房那边搁置了多久，他问：“这么难以下口你还吃？”
“我饿。”
苏水凝言简意赅的回答，又是在馒头上咬了一口。
郑烨看着她，心底里冒出的火气倏尔又消散了，只觉得她当下也挺柔弱的，自己不该同她吵架。
“要不然我将马车给倒回去，先把那方才两士兵手中的清粥拿过来刚给你吃，那些吃食看起来是现做的。”
“不必了，我看那些人未必会在原地等你。何况你去而复返，也会更加的令人生疑。”
从方才郑烨同士兵的交谈间，苏水凝也能猜到自己如今身处何方，不想节外生枝，她便开口做拒绝之意。
郑烨郁闷道：“都怪那两个人乱出主意，非要进言让我将你关在军营里，否则你怎么会被饿得这样惨。”
挨饿跟关在哪里又无什么必然的联系，苏水凝暗自腹诽着，面上却没可有将这番想法说出来，她由着郑烨的话想到了赵慕卿与风铭，当下便试探问道：“你说的那两人是不是之前易容来抓我的人？”
“嗯。”
郑烨应了一声，又道：“他们说军营里隐蔽，若将你关在这里，李言昭定是找不到。事实上他们还真的说对了，李言昭找不到你后，便也将你抛之脑后，跟着夫子便出京了。”
“公子出京了？他去哪里了？”
苏水凝连忙追问，说出来的话语间染上几分的焦灼。
郑烨一听她这么关心李言昭，立刻便不太高兴起来。
“这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小丫头做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我们主子之间的事情岂容你置喙！”
蓦地被郑烨这般一凶，苏水凝也生起气来，不客气的怼着他道：“你若不想让我知道，不说也就说了，谁让你说的，多嘴。”
“你……”
郑烨用手指着她，只觉得她不懂规矩，性子蛮横，当下便要出言斥责她，不过话才刚说出口来，便被马车外的无名制止。
“世子，咱们快要到出口处了，为防人耳目，现下实在不宜喧哗。”
听到无名这话，郑烨强压下心中的一口恶气，只冲着苏水凝命令道：“你一会儿给我保持安静，切莫让人发现了踪迹，你若被军营的人捉了去，自己死了也便罢了，可不要来连累我。”
苏水凝不顺他的意思，偏要同他犟嘴，“小王爷竟还怕被连累吗？你方才不还说你同督军感情甚笃，他定是不会责备于你的。”
“表哥如今严整军纪，若是当众被人发现我私入军营，即便有心饶我，也少不了要将我严惩一番来服众，我让你别出声你听话就行了，再啰啰嗦嗦的没完没了，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郑烨讲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是苏水凝却并不是很买他的账。
苏水凝面上挂着不以为然的笑，浅浅应声道：“那我就尽量不发出声音好了。”
她这话虽然应答的勉勉强强，不过其间还是赌气的成分居多，不过就是想要惹郑烨心中不畅快而已，倒不会是当真找死般的去出声自惹麻烦。
郑烨的目光恨恨的朝她身上看了一眼，当真是有立即将她扔出马车的冲动。
恼恨的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布透气，眼下马车正好行驶到了出口处，那里站岗的士兵依例要检查马车，而无名如法炮制，再次声称督军就在马车内，言辞之间不肯接受盘查。
守门的将士倒没有之前那两个士兵那般好糊弄，他们坚持要查看马车，以此来确认人数。
郑烨心底里正好有一出火没地发作，眼下看这些人吵吵嚷嚷的不肯放行，他当下便沉下脸来，端出上位者的三分威严来斥喝兵士。
“谁给你们的胆子以下犯上，竟在这里争吵不休？”
郑烨平日里很少发脾气，对待将士也素来温和，即便以前军营间有人给郑烨吃了暗亏，他也没有多加计较，不想他眼下却像是动了怒。
领头的人赔着小心，只是解释他们不过是在奉命行事，并未有针对郑烨的意思。
“好，你们今日若想查看自是也可，你们冲撞了我倒是无所谓，但若是惹得表哥不快，你们可就自求多福吧。”
言罢，郑烨便开口让无名侧让一边，以此方便兵士们来上前检查。
兵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有些犯难，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来。
在一片沉默下，苏水凝看着郑烨无声的笑了笑，郑烨这招以退为进倒是用得很好，想来郑烨的表哥定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才令得这些士兵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战战兢兢，气势上首先便落后了一大截。
盘查的士兵想了想，其实心中是觉得沈慕东不太可能在这辆马车上，但是郑烨将话说得这般毫无余地，他们反倒不太敢赌。
权衡利弊后，士兵还是对郑烨放了行。
放下帘布，郑烨面上的怒气渐渐平息，反而显现出些许的得意，他喃喃道：“表哥的名头果然好用。”
苏水凝看他一脸得意，蓦地便对众人口中的那位督军起了几分的好奇，待感觉马车驶离后，她低声询问郑烨：“小王爷，你表哥究竟是什么人？看着似是军中颇有名望。”
“我表哥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他武艺高强，行事果敢，堪称一代英雄。”
郑烨一提到沈慕东，面上便染上几分崇拜跟敬仰之色。
听着郑烨的话，苏水凝面上的神情显得若有所思，在京城呆上了这么些的日子，倒还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治下有方的军营将领，不过此人是谁呢？
她就此督军的身份朝郑烨提问，却引来郑烨的嘲笑。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该不会听说了我表哥的威名，想要自荐枕席去做他的姬妾吧？实话同你说，我表哥已经有心上人了，他喜欢的女人贤良淑德、高贵典雅，就你这种破相女，便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郑烨的言语刁钻刻薄，一席话将苏水凝里里外外的贬损了个遍，她正待开口同他争论一番时，却听得马车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请安声。
“参见督军。”
听到这样的四个字，郑烨的脸色徒然一变，他眼下顾不得同苏水凝吵闹，只是连忙掀开帘布朝外望去，这一望之下，正见沈慕东骑着一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在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几个贴身随侍。
“表哥……”
郑烨唤着沈慕东，一时间面上的笑容极为尴尬。
此刻，一众士兵围住了郑烨的马车，方才被郑烨斥骂的那几个士兵站于沈慕东的马前，一张口便是去告郑烨的状。
“督军，世子出军营时不肯接受盘查，又借口说是督军您人在车上，不准我们以下犯上的冒犯您，可如今您骑马行至在此，可见世子所言皆为谎话，这车上定还藏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