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凝眼下当真是心惊起来,她不知何时沈慕东对自己起了这样的疑心,因着他在与自己的相处间一点点的证实着自己的猜测,所以直到眼下他才能得到这般的结论,且语气又是如此的确定。
联想到之前沈慕东在她面前隐藏学识一时,苏水凝问他是否就在那时对自己起了怀疑之心。
“不,比那更早,从你一直都不肯接我的亲事开始,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很特别,本以为你当真是个顽固之人,只因我与林纤纤之间并未两情相悦而推拒此事,其后在相处间,我却发现你的性格灵活多变,本身并不算恪守规矩的死板之人,当你的行为与你的言行并不一致之后,我便开始有意的观察你了,只是当时你并不知道而已。”
苏水凝登时白了脸,她确实不知道,也一直都对此一无所觉,甚至于还自认为自己演戏演得很好,从沈慕东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语气神态来说,她是以为沈慕东相信了她乡下丫头的身份的,却不想他其实对此早早存有疑心,暗自的对自己观察取证。
苏水凝对此觉得脸上挂不住,好似自己在沈慕东面前显得过于愚笨,她愤懑道:“你为何要一直要朝我试探求证,即便你当时对我心存疑惑,但是你也可以选择不继续找我,如此一来,我们之间便是相安无事的了。”
“不知道。”
沈慕东裹挟住苏水凝手掌的力道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的面色带有犹豫跟迷茫,又显现出几分的不解。
他缓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求证此事,就如同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上你,情感来临时如同山洪爆发般的不可阻挡,无论你怎样的不识好歹、表里不一,又是如何的隐瞒欺骗,背弃出逃,我都还这般的喜欢你,我也不知道原因。”
沈慕东此番言辞算得上是坦坦荡荡,话语之间都是内心的真实所想,他的手从苏水凝的手背上撤离,转而又移到她的面上,还未碰触,苏水凝便侧过头去,其间的抗拒意味十分明显。
沈慕东紧抿了一下唇,对此自是心生不悦,但是又并未勉强,他的手不留痕迹的划向她的脸颊一侧,随后指着她面颊上那处伤口,淡声出言问道:“你这道口子是怎么一回事?看起来似是旧伤,可既是旧伤,为何久久难愈?”
苏水凝用手抚面,之前蒙在脸上的一层棉布已经被医女褪了去,其间的伤口暴露在外,伤势如何是一览无余的。
因他放心爱的话语,苏水凝此刻心思杂乱,也没有同他多言,只是含糊道:“你去问郑烨就清楚了,反正我的伤是他划的。”
沈慕东一听此伤又跟郑烨有关,心底里的火一下子便蹭蹭得冒了起来,苏水凝差点儿被饿死一事,他倒还未及时的去找郑烨算账,如今旧账难消,又添新账,沈慕东打定主意要让郑烨好看。
沈慕东怒气冲冲的从厢房内走出来时,正好瞧见了郑烨裸着上身,背着根长长的荆条跪于院中,瞧着倒是很有几分前来忏悔请罪的意味。
待听到响动,郑烨循声望去,目光正与沈慕东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表哥,我知道自己近来一段时日冒犯得罪了表嫂,因着内心愧疚南方,夜不能寐,当下便特来负荆请罪,以此请求表哥的原谅。”
言罢,郑烨便将荆条从他的后背拿下来,并且双手递送到沈慕东的面前,只道是让沈慕东用这根荆条来抽打他,他任打任骂,绝不会还手。
沈慕东瞧着他这般的做派,心中的火气不由得减弱了些许,待见他手中的荆条隐隐带着血迹,他的目光不由得朝着郑烨的后背望过去,只见那里是一片的血迹斑斑、鲜血淋漓,从上面的淤肿痕迹来看,那似是用棍棒打出来的伤。
“你后背是怎么一回事?”
郑烨闻言,神情间闪过一丝的伤痛,又兀自的强忍着疼痛,故作坚毅的解释道:“这是表哥在军中对我所下得惩戒,我不敢不受,便先去受了罚之后,这才急急赶来请罪。”
沈慕东看着他满目真诚的模样,一时间只是缄默,虽然有些心软,可到底对他还是满心责怪,只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怎么对付他。
郑烨趁机又道:“表哥,表嫂面上的伤虽是我的无心之过,不过此伤到底还是因我而起,我自从误伤了表嫂之后满 心后悔惭愧,便是遍寻医术,希望能找到医治表嫂的药方,在我孜孜不倦的寻觅之下,果真让我找寻到了医治表嫂面容之伤的方子,如今也特来奉上。”
郑烨言罢便自腰下裤腿间的口袋中掏出一张黄纸来,其间的毛笔字遒劲有力,内容具体详细,一点点的说明了被寒冰刃造成砍伤后的痊愈方法。
上面严明极寒之地所淬炼出来来的刀需得用极暖之地的草药的医治,此草药生长于悬崖峭壁上,一般人的找寻不到的,后经苏州一位夫人的采摘培育,倒是种满了整整一个园圃,纸张上详尽的写明了此药的种植地点,其间言辞详尽,好似对此地极为熟悉。
“这药方你从何处得来的?”
看完纸张之言,沈慕东出言询问,心中想要辨明药方真伪。
郑烨老老实实的回答,只道是底下人进献的。
“表哥,我觉得这方子是没错的,我初得寒冰刃时,那铸剑师曾对我详细说明被此刀所伤的解毒方法,只因当时我年幼,并不能清晰回忆起他当时的话,只你能是隐约记得他说了什么草药的事儿,之后我得了这张方子之后,是觉得跟那名铸剑师的话语是重合的。”
郑烨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如今他看出苏水凝对于沈慕东的重要性,所言的话语自然是不会说谎。
沈慕东酷爱兵器,自是对世间的名剑如数家珍,郑烨所用的寒冰刃威力虽比不上四大名剑,但那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去刀刃间自带的寒毒却是极难解的,既然有解毒的方子,倒不如试一试。
沈慕东应了一声,只道是让郑烨准备着,只道是明日一早便去苏州。
郑烨没想到沈慕东是这般的雷厉风行,刚得到解毒的法子便要立刻去取药草,而且还要自己同去。
郑烨不太想为了这么一点的小事便大动干戈,竟然还要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跑到苏州去,可是他转念想着苏水凝面上的伤也是自己造成的,如此一来,治愈她亦成了自己责无旁贷的事儿。
左右他得是要看沈慕东的脸面的,他出言应下,又打着包票说是让沈慕东放心,等自己从苏州回来,定还给他一个面容无损的夫人来。
沈慕东朝他看了一眼,随后缓缓道:“不是让你单独带她去苏州,只是让你随行而已。”
郑烨闻言一愣,待觉察出沈慕东话中意思时,他自觉难以相信,当下沈慕东被任命军中要职,若是就在上任的第二天就走,只怕会被治上一个渎职之罪。
他开口阻止道:“表哥,你若此番离开京城,只怕是不妥,还是由我带着表嫂去苏州吧,你放心,我定会尽心竭力的替她觅得草药的。”
“我意已决。”
沈慕东回答的言辞坚定,听起来毫无转圜余地,对待苏水凝的事情,他向来是很上心的。
他向郑烨细细盘问了他与苏水凝的相识经过,其后陷入深思。
“你说这张药方别人进献上来的?”
“是,是两个江湖游士,他们在无意间听闻我欲捉表嫂教训,便自告奋勇替我献策,又主动请缨的替我上前易容抓人,待捉住表嫂后,他们给我献上了这张方子,其后便不知所踪。”
郑烨据实以告,又将自己同苏水凝那点儿误会描述得详细而具体,由此表明自己抓来苏水凝当属于一时气急攻心,实在是情有可原。
眼下郑烨身上的伤势不轻,又因他认错态度良好,沈慕东对于绑架一事也没了太多的计较,他只是对于这两个江湖游士很有兴趣。
碰巧听到了郑烨的话语而帮他去绑架,既能运用易容之术去以假乱真,又能手眼通天的寻来治疗寒冰刃之毒的方子,这么厉害的江湖游士在完成这些事情后竟然分文不取,就这么的径直离去,这其间所藏的猫腻着实明显。
这二人同郑烨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这般的急他所急,替他办事?
在郑烨这里,绑架苏水凝不过就是一件可有可无之事,可是对方却对此这般的隆重其事,到底是郑烨想对付苏水凝,还是他们在借郑烨之手来对付苏水凝?
寻来怀元,沈慕东下命令让他彻查这两个江湖人事的身份,易容术当属于江湖偏门之术,仔细的追踪查究一番,应当是可以查出些许的端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