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东此言如同惊雷般在苏水凝耳侧轰炸起来,她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片刻,她不知道眼下自己该不该起身。
因为她不清楚沈慕东这话是否带着试探之意。
略微想了想,她还是从床上坐起身体,因为她觉得依沈慕东的性子而言,十有八九他是早早看出了自己的伪装,所以才这般的出言。
下床走到桌前时,苏水凝的动作是有一些僵硬的,她一直没有抬头去看沈慕东,主要心底里对他还产生着些许的惧怕之意,但是她又觉得坐在床上与他讲话有些不太妥当,故而这才走下床来。
桌上放置着两套餐具,当苏水凝坐在凳子上的那一刻,沈慕东便伸手给她舀了一碗汤。
望向面前的汤碗,苏水凝的神色显得有些惊疑不定,她望向沈慕东的脸,却见他面上一派平静,并无自己所预料般的愤怒之色。
他对上苏水凝的目光,淡声开口道:“先喝完汤吧,不是已经被饿了许久吗?”
瞧着沈慕东不辨喜怒的脸,一时间苏水凝觉得他有一些的不一样,这与当初动辄要打要杀的沈慕东差别很大,他似乎性子变了一些,可是苏水凝又不敢全然的确定。
毕竟当他明白了他在亲事上的筹划之后,苏水凝觉得他心有城府,其实其真实性格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张扬跋扈,他并不鲁莽,更堪称心细如发。
低头喝着汤,着实是味道清雅柔滑,这样的高汤入了她空空如也的腹腔,实在是一件令人开心愉悦的事情,肠胃被汤水刺激着,苏水凝一时间更觉腹中饥饿难以忍受。
她先是侧眼朝沈慕东望了一眼,待见他神情寡淡,面色不悲不喜,难以觉察其间的情绪之后,她便用筷子夹着就近的一道菜来吃,其动作幅度也不敢过大。
“要吃就吃,看我脸色做什么?”
沈慕东忽然呵斥了她一句,话语间依稀带着往日的嚣张霸道,这样的话语微微冲淡了他此刻疏远而又清冷的面色,反而令苏水凝产生了一种别样的久违亲近。
既然他都开了口,苏水凝便也无所顾忌,拿着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沈慕东不想给她造成压力,便也一直都没有看她,只是兀自的端着一杯清茗细品,待苏水凝吃饱喝足之后,沈慕东这才望向她,眸光间显现出一抹洞悉一切的锋芒。
“其实你不仅精通医术,你还身负武艺。”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得苏水凝惊异不已,她下意识的便做出否认,“我不会武功。”
“所以你还是精通医术的了。”
沈慕东紧接着她的话出口,言辞间似是已经确认此事。
苏水凝一时间瞠目,她想要摇头,但是又觉得自己失了先机,在沈慕东的质疑下,她只能下意识的去否认那个对自己最不利的方面,不想却被他看出了破绽。
其实他很早便对自己有所怀疑了,只怕他这般出言,虽说是试探,但是内心间已经有所决定。
苏水凝一时间沉默不语。
“即便你否认,我还是觉得你会武功,你体内的经脉并非是高人替你打通的,而是因为你修习过内功心法,而你之前骗了我。”
沈慕东放下茶杯,俊美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嘲弄,他缓缓开口:“但我信了你。”
苏水凝一时间像被钉在了座位上,她楞楞的望向沈慕东,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在眼下的情状下,她无论是再如何的伪装掩饰,想必都是无法得到沈慕东的信任了。
想必方才沈慕东从郑烨的话语中看出端倪,一时间,苏水凝当过真是在心中将郑烨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低声道:“我只会一点点的的功夫,因着不想为人所知,故而这才做了隐瞒。”
沈慕东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他注意着苏水凝的神色变幻,并企图从中看出她的真实想法,虽然她说话的神态很是真诚,但是他总觉得其间有不尽实之处。
“你的功夫就是那我替你打通经脉的人教你的?”
苏水凝点头,“是,那位高人看我年龄幼小,又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便教了我一些防身之术。”
沈慕东冷声一笑,看向她的目光间带着压迫,“你明明神志清醒的待在郑烨车内,怎么就忽然要自封经脉的故作气息渐弱,你分明是听出了我的声音,因着不想被我认出来,所以这才有意躲避。”
对此苏水凝无法辩驳,事实如此,任她再怎么舌灿莲花都没法否认这一点,她老实承认说因着害怕被沈慕东问责,所以她这才做躲避之状。
“既然害怕被我追究,当时为什么要逃跑?”
沈慕东望向她,目光间前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伤痛,他自认为已经将真心捧在了苏水凝的面前,可是她不屑一顾,又并不接受,走的时候干脆利落,相遇之时又百般掩盖自己的踪迹,沈慕东心中暗恨之余,又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些许的孤寂失落。
只是他不允许自己暴露出这般苦痛的情感,所以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是冷硬坚固的。
苏水凝张口欲答,沈慕东却因看穿她的心思抢先开口道:“不要拿想要报恩的话搪塞我,我不会信的。”
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苏水凝面上徒牲畜一股子的恼怒,语气却又倔犟道:“无论你信或者不信,这就是事实,李言昭听从道士批语,特地来岐山寻红娘来帮助他哥哥的姻缘延续,我因救命之恩而赢下次是,自当一诺千金,言出必行。”
“呵,真是个义正言辞的借口。”
沈慕东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到底苏水凝还是说出了这么个的理由,让他当真是打从内心里就不信这么句话,可惜他没有发现其余的端倪,无法推翻掉她的借口,而她嘴硬得很,若非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怕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坦诚一切的。
“你还是真的是喜欢将我当傻子,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与李言昭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吗?你为我之妻,不在家中主持家事,料理中馈面,却是在外勾三搭四、红杏出墙,就你这般的罪状,我足可杀你。”
沈慕东言罢,一把拿过搁置在桌前的长剑,以出其不意的速度放在苏水凝的脖颈上,剑虽未出鞘,然而沈慕东出手剑的凌厉气势却已然带了杀意。
他的动作突兀至极,不过就是为了查看苏水凝的第一反应,无论如何,人在危机下的神情总是难以矫饰伪装的,而在这样带着杀意的招数下,苏水凝刹那间的神色并未带有惊惶,虽然她立刻调转神色故作慌乱,其尖叫的声音亦然带着害怕紧张,但是她的破绽已现,沈慕东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伸手收剑,在长剑的移动间,他忽然觉察到苏水凝的眸光微闪,她有些怔愣的望向这把剑,像是认识这把剑一般。
他的声音放轻,状似无意般的开口问道:“这把剑你许久未见了吧?”
“我怎么可能见过这么华美的宝剑?”
因着沈慕东接二连三的质问试探,苏水凝自然生出戒备,回答的话语滴水不漏,她用手抚着长剑上的绿松石,语带艳羡道:“这样透顶水润的宝石,想必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件。”
言下之意,她不过是被这块绿松石所吸引了而已。
“你若乖乖留在我这边,这样的石头我可以给你寻来百箱之多,可你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沈慕东伸手搭上她的手背,用暗自用力的使得她跟随自己一同抚触这块颜色亮润的绿松石。
在宽厚大掌的覆盖下,苏水凝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法儿抽出来,耳畔只听到沈慕东不疾不徐的说话声。
“你所在意的东西必定超过这些宝石的价值百倍,你不过只是在有意掩盖而已。”
又是这样自以为是、故作深沉的话语,这样的言语苏水凝听一次两次会觉得心惊胆战,唯恐被他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但是听得多了,她有打从内心间显现出一丝的恼怒,就觉得沈慕东一直似是而非的试探简直就是在有意的玩弄自己。
“沈慕东,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也就是会点儿医术懂些武功而已,你为什么非要枉自揣度我,接二连三的言辞试探,你若不信我,赶走我也就罢了。”
苏水凝心生恼意,索性便不管不顾的同他争辩,以此发泄心中不平之气。
看到她动了怒,沈慕东不仅不生气,反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他发现苏水凝只有在气愤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如此的神情倒是很生动。
他一字一句道:“乡下丫头不会有过人的学识,更不会有深入骨髓的礼仪教养,无论是性命垂危时恪守男女之防,还是眼下备受饥饿下的细嚼慢咽,这都提现了良好的贵族风范,苏水凝,你以为你装得粗鄙俗气,你便当真就是这般的人么?真正刻入骨血中的东西是永远都伪装不了的,即便你再想隐藏,也总会露出端倪。”
沈慕东握住苏水凝的手指收紧,好似以此力道昭显出自己隐忍多时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