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仁去了女儿的中学，他没有直接见女儿而是先找到了班主任老师。
“姚先生，不瞒您说，每年挤破头想要进我们学校的人非常多，百里挑一，千里挑一才有机会进得来，各个孩子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即便如此每年都有申请转学的，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学习竞争压力非常大，无论你曾经多么优秀，这里就是有比你还要优秀厉害的人在，很多孩子已经很努力但还是改变不了考试倒数，精神承受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家长这才被迫转的学。
可您的女儿非常优秀，在这种环境中她仍然能位列前茅，名次稳如泰山，如果您就这么转校，实在是太可惜了。”
“真的么，原来我女儿这么厉害！”姚家仁的心里似有了一丝欣慰。
“姚先生，可以考虑助学贷款啊。”
最终姚家仁还是没有接受老师的提议，上完初中还有高中，费用更高。他可能随时都要借钱，雪球实在是不能滚得再大了。
他把真相告诉了女儿，空气仿佛瞬间凝滞，姚家仁的内心真的很害怕，他怕女儿怪他，怕自己无法忍受委屈女儿。
父女二人第一次陷入了这种僵直中。
“爸爸，妈妈有希望苏醒么？”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这种问题没必要问出来。”
“爸爸……”小雅的话语中已经带有一丝哭腔。
“我只知道，有你妈妈在，家才是家。”
“那您这还算是给我选择权么？”
“对不起，女儿……”
“好，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就按您的决定来，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家里减轻负担所做的事了。”
“对不起，女儿……”姚家仁含着老泪紧紧抱住了女儿。
这一年，姚家仁的女儿转入家附近的一所普通公办中学。
这一年，姚家仁53岁。
这一年，妻子出事后跨入了第二个年头。
“哎哎，听说了吗，班上刚转来的那个女生，之前是在贵族学校读书的呢。”
“贵族学校？”
“就是w中学。”
“我的天，就是那个一年学费将近10万的么。”
“听说初三高中还不止呢。”
“哎哟，公主怎么流落民间了。”
“肯定是家道中落了呗。”
一本练习本飞了过来砸在了其中一个女孩的头上。
“哎哟，谁啊！”
“对不起，手滑了。”
“放屁，姚小雅，你就是故意扔的。”
姚小雅并不想接她俩的话，被砸的女生怒气冲冲地拿着本子走到姚小雅的面前甩在她脸上。
“不好意思，我也手滑了。”
“你什么意思，我家里什么情况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在那嚼舌根。”
“言论自由，嘻嘻，莫不是说中了。”
“贱人素质就是差。”
“你说什么！”
那个叫林林的女孩对着姚小雅就是一巴掌，两个人顺势就在教室里扭打了起来。
毫无意外，都被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番。
最后，姚小雅被老师留了一下。
“小雅同学，这里不比你以前的学校，学生的素质参差不齐，你大小姐的脾气要收敛点。”
“老师，我没有，是他们在背后乱嚼舌根。我家也不是贵族，只是父母舍得给我最好的资源，有什么好酸的。”
“这些都是跟大人学来的，你也没必要往心里去。”老师说着叹了口气，“你回去上课吧，少跟同学起争执。”
姚小雅没有回应，老师的这番劝说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什么叫“大小姐脾气”。
这里不仅学生的素质很差，老师也跟原先的学校差之千里。
转学没几天就遇到了一次小考，题目的难度跟w中学的没法比，除了语文姚小雅以几乎全满分的成绩取得了年级第一名。
新登科的年级第一名，一下子让很多学生既意外又羡慕。
“哟，第一名，到底是w学校出来的，钱没白付啊。”
“奇怪了，这学校盛产柠檬精么？”
“你说什么话呢，入乡随俗，你也不用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真是奇怪了，我招你惹你了？”
“谁让你朝我扔本子。”
“小心眼么，是你先嚼舌根的。”
“咳咳！”班主任老师用咳嗽声打断了争吵的两个人，“还有完没完了，都回自己座位上等会上课了。”
林林歪了下嘴，朝天翻了个白眼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别没事就只会吵架，大家要向姚小雅同学学习，人家刚转来就拿了年级第一，至少给咱们班平均分都拉高了。有问题不如多请教请教人家，别说些没用的。”
“好，向姚同学学习！”林林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班上也随即也三三两两响起了掌声。
这大概是姚小雅这一生中感受到的最具讽刺意味的掌声了。
林林的酸言酸语还能当个耳旁风，老师的这种看似一直在制止实则根本不管不顾的态度才是让姚小雅最心寒的。
想到还要在这样的环境呆两年，她的心里真是难受极了。
放学回家才走出学校没多久，姚小雅被堵了个正着——正是林林，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一样的校服，有一个姚小雅还认出是班里的同学。
“姚公主，怎么，一个人走路回家呀，以前不是贵族学校的么，现在没专车司机接送了吗。”
“不好意思，能不能让让，我要回家。”
“脾气倒不小，今天就让你知道下这里的规矩。”
“你们是学生，还是流氓？”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姚小雅的脸上，“你骂谁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就是个普通人，不是公主。”
“哼，我嚼你舌根怎么了，我喜欢关你屁事了。拿本子扔我，这学校里面还没有人敢对我这么干的。”林林玩味地看着捂着脸的姚小雅，一个坏笑浮上脸颊。
“让我以后不找你麻烦也行，你给我道歉，顺便求我，让我满意了就行。”
“呸，凭什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搜她的身！”
那几个男生上前夺过了姚小雅的包，直接倒了个底朝天，书本文具散落一地。
胆大的还直接在姚小雅身上的口袋里摸来摸去。
姚小雅直接朝男生踹了一脚，还在翻捡书包的几个男生立刻起身把她制服，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姚小雅还是这么纤弱的小女生。
“老实点！林姐，都搜遍了，就10块。”
“10块钱？买奶茶都不够。算了，今天就先让她知道下轻重，一天不道歉，一天不让你有好果子吃！我们走！”
姚小雅被松开的那一刻虚脱地瘫坐在地上，气得全身发抖。
镇定片刻后她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件装回书包里，眼泪终于不争气地一滴滴的滑落，随即立马又用袖子擦干净。
她找了个小花坛在那里坐着，不能让爸爸看出来，等脸和眼睛的红肿有所减退才起身回家。
“小雅，今天回来有点晚啊。”
“嗯嗯，考了年级第一老师表扬我了，有同学放学后向我请教问题就回来晚了。”
“小雅好棒啊，这下爸爸就放心了，跟同学要好好相处啊。”说着，姚家仁就夹了个鸡腿给小雅。
晚饭的餐桌上只有一碗青菜，一个炒蛋，再就是这唯一一个鸡腿。
姚小雅用筷子弄了一些肉分给父亲，结果他扭了个身伸长了手臂把碗端的老老远。
“小雅，特地给你买的，你不吃爸爸饭也不吃了。”
姚小雅只得乖乖低头吃鸡腿，顺着纤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下嚼得无比缓慢，嘴唇都是颤抖的，她的眼里早已充满了泪水，可是她不想让眼泪掉落。
“爸爸，我不想上学了。”
“你在说什么呢，负担你上学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你妈这情况家里存款是一点都没了，万一有点需要钱的，只能平时省了。以前不当家是不知道，柴米油盐也不便宜啊。”
听了这番话的姚小雅忍住了向父亲诉说今天的遭遇，她不想再给父亲增加压力了。
晚上姚小雅在床上又开始翻看她最爱的武侠小说。
他们父女都爱看，她也是受了姚家仁的影响。
都说武侠小说是成年人的童话，她还未成年体会不到这句话的意思。
她只是觉得那个世界很简单，很纯粹，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最后都会以一场比武了断恩怨情仇，更有那种大侠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此时，她的内心才会受到一点安慰与鼓舞，她多么希望也能有个大侠来拯救他们这个家，拯救她在学校的境遇。
“小雅，你们平时几点放学。”
“5点。”
“好的。”
姚家仁没有继续说话。
这就没了？正在写作业的姚小雅疑惑地抬头望向父亲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二天临放学，姚小雅还在理书包，林林就走上来扔了个作业本给她，“帮我把今天的数学作业做了。”
姚小雅视若无睹，仍旧在抓紧时间理包——她就不信只要走得快还能天天被堵，没想到还没走瘟神就又上来了。
“你他、妈、耳朵聋了吗？”
姚小雅理好包朝教室门口拔腿就跑——
“给我拦住她！”
还没跑几步，就被走廊里不知道从哪窜出的几个男生给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