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耀,来生……再见。”
许是回光返照,叶良臣竟然有一瞬间忘了疼痛。
她痴痴地看了大当家一眼,最后一眼。
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开始一根,一根,掰开大当家紧握的手。
“书呆子……不要不要……你不要……”
“不不不不!”
“不要这样!”
“我求你了,不要这样!”
大当家热泪顺势滚落,滴在叶良臣的手背上,有些湿滑,混了血迹,更加黏腻。
“不!”
“叶良臣!!”
大当家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一脚挣脱了三当家,跟随着叶良臣,直接跳了下去。
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我也不会让你一人面对!
“大哥!!”
“大哥!”
“你为什么这么傻!”
三当家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愤恨地往自己身上一锤。
三当家一直坐在此处,坐到了天明。
皇宫内。
重楼一夜未合眼。
旦日早朝,宣病不见。
这是南安新帝登基多年以来第一次告病没有上朝。
文武百官一早就来了皇宫,却听闻皇上身子不适,纷纷想去探望,可皇上却下了死命令。
谁也不见!
重楼的确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整整一晚上,他都在思考,那一剑,叶良臣本来可以避开的,那把匕首本来是插到他的身上的,可事情怎么就会出乎他的意料?
既然都已经为了那个人背叛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存心让他痛苦难受么?
三当家来的时候,偌大的宫殿内,只有重楼一人。
“皇兄……”
重楼埋着头。
“我……回来了。”
重楼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他。
三当家很疲惫,忙碌了一天一夜,他真的累了。
“阿庆,她呢?”重楼问道。
不用猜,三当家也知道他口中所问之人是谁。
普天之下,四海之内,整个南安,都以为龙座上那人宅心仁厚,是位明主贤君,正人君子。
其实,又有谁真的明白,龙座上那人,他谁也不在乎,谁也没有感情,就连他自己,都无足轻重。
唯有一人。
叶良臣。
在遇到叶良臣之前,重楼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小丫头,会在他心上种下一颗种子,然后那种子,无需浇灌照顾,便已经成为了苍天大树。
东西一旦长在身上,再想连根拔起,如同刮骨割肉,痛彻心扉。
“死了。”三当家道。
“都死了,呵呵,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你想要的,都已经达到了。”三当家仰天长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重楼呼吸一窒,身形晃了晃,如不是手上扶着龙椅,险些栽倒在地。
只是如今这冰凉的龙椅,摸着却是滚烫的。
滚烫如血,叶良臣的血。
重楼忽然手一抖,仿佛那金黄色的座椅,顷刻间已经染成鲜红。
“皇兄,我也走了。”
“阿庆,她为何不躲开那一剑?”
三当家停住脚步。
“她若是退后几步,我不会主动伤她的,为什么……”
重楼眼眸猩红。
三当家嗤笑一声,转过身,凝视着重楼。
两张近乎相同的面容站在一起,就像是一面镜子。
只是,一个阴狠冷酷,一个阳光明朗。
这便是最大的区别。
“只因你是她的君王。”三当家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对重楼是有怨的,虽是双生子,可三当家对大当家的感情也是真的。
若是叶良臣没有受重伤,想必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他的大哥,也就不会……
在三当家走后,重楼终是忍受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君臣!
这二字太重了。
叶良臣自幼和他一同长大,他深知叶良臣本性纯良,绝对不会做出弑君弑友之事,那匕首,根本就刺不下去。
可是他的剑,却不会注意这些。
那一剑下去,斩断的,是他们多年的情谊,是叶良臣经年累月的功勋,也是,为叶家人求一条活路吧。
重楼揉了揉发酸的眼,打开窗子,阳光照射进来,打在他的身上,很是刺眼。
见惯了黑暗的人,再见光明总会有些不自在。
“南安丞相叶良臣于作业遇刺薨逝,叶相辅政数年,为国为民,大公无私,功勋卓著,朕深念其德,以此昭告天下,普天同悼……”
重楼合上眸子,眼角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