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笑意掩饰得好,芝芝没看见,自顾自说心底话,“当然,不只为这件事,还有嫂嫂的事。哥你孤单了这些年,之前我很是希望你能娶一位嫂嫂过来,但是通过柳如眉这件事,我有些忐忑,正如哥哥你之前所说,假如日后你有了妻子,我有了嫂嫂,你们夫妻二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我作为妹妹,岂有反对之理?但是这样一来,哥哥就不再关心我,也不能对我嘘寒问暖,全将心中的温暖给了嫂嫂,我难免心中难过。”
芝芝一向有什么什么,但这一次说话吞吞吐吐,犹豫迟疑,无非是怕陆冲生气,认为自己这个做妹妹的管得太宽了,然这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现在不说,就像一根刺一样,慢慢扎进心里,等日后成天看哥哥嫂嫂腻在一块,简直犹如凌迟,她不能忍受,直接直言挑明,不管哥哥是什么态度。
她只是不想隐瞒对哥哥的依赖。
“所以,你不想让我娶亲?”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略沙哑,却自带着一股淡淡的愉悦。
芝芝略心虚,因此没有注意到陆冲紧张过后的喜悦,而他又克制得十分稳当,这才没惊动芝芝,她见哥哥挑明,却不急着承认,而是说道:“并非不让哥哥你娶亲,我只是,我只是……”
她也说不上来心中的情绪,既想哥哥尽快找到幸福,但又从真实的情绪出发,不希望家里多出来一位嫂嫂。
这样矛盾的心理令她十分纠结,故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忽然腰间一紧,芝芝愕然抬头,却是被陆冲抱进了怀里。屋里静悄悄的,她发间忽然一重,陆冲扣住她的后脑勺,将芝芝更近带向自己。声音响在她耳畔,分外清晰,他问道:“这就是你最想说的?”
事已至此,芝芝没什么好隐瞒,就点了点头,但心中又不确定他的想法,小心翼翼问道:“不知这些话,可有恼到了哥哥?”
“不曾。”陆冲徐徐道,声如磐石,清晰落入芝芝的耳里,宛如天籁,她一直低落晦涩的心豁然开朗,仿佛阳光普照,暖从天来。她又忽然收敛起心中的欢悦,撩眼看了他一下,“当真?”
“我不说假话。”陆冲看到她小心纠结的模样儿,竟是可爱至极,不觉抬手抚摸她法顶,微俯身,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温柔的口吻与她说道,“而且,我也很喜欢你这么说。”
真的假的?
芝芝忍不住侧脸看他,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陆冲就觉颊侧一湿,随后就见芝芝慌张后退,双手紧紧将手捂住了。她脸上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惊讶,只有惊讶,脸色一点点涨红,陆冲欲上前,芝芝却羞愤得扭头就走了。
陆冲缓缓停下脚步,他在屋内站了许久,伸手抚上自己的嘴唇,指尖摩挲,仿佛那一份柔软还在。
慢慢的,他目中闪了一下亮光,轻轻笑了。
原来,妹妹也对他有情。
如此一想,柳如眉的事算什么?他也就全然不计较了。
……
芝芝跑出去后,立马打了盆清水过来,使劲擦i自己的嘴巴,一边擦,一边脸越来越红,到最后整张脸都翻来覆去擦了好几遍,柳如眉这时凑过来,笑吟吟看她,芝芝瞧他神色古怪,停下手上的动作,“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柳如眉却问,“你跟你哥——”
还没问完,就被芝芝不耐烦打断,“都是你的错!”她甩开毛巾,扭头就走了出去,柳如眉含笑将她拉住,他力气大,芝芝扯了两下没扯开,更是恼羞成怒,脸色绯红,“你放手。”
“我不放。”
两个人像是玩小孩子把戏,一个言不放,一个使劲扯开,最后芝芝受不了这种幼稚,扫视院子,柳如眉就问:“你找什么,我帮你去。”他在她耳边呵气如兰。
芝芝语气凶凶:“找剪子,将你一双贼手剪了。”
柳如眉依旧含笑,伸手搭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不恼了,我送你一样东西如何?”
“什么?”芝芝眼睛一亮,果然被吸引住了,就见柳如眉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样东西,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前几天她送给东豆的药瓶,一模一样,顿时了无兴趣,柳如眉却紧紧扣住她肩膀,可不许她逃开自己身边半步,硬是塞到她手里,“记住了,这回不许再白白浪费。”
他早就知道自己把东西送人了,芝芝这时才觉得有一些些不好意思,却忍不住抱怨,“味儿冲。”
柳如眉目光流连在她脸上,看到一道道的疤痕,指尖痒痒的,竟是莫名想触碰。所幸他克制住了,淡淡道:“不想涂,也罢,你就看着自个儿毁容,整日晃荡在你哥哥眼皮底下,使他日渐厌恶,尽快把嫂子迎进门。到时你何处容身?”
芝芝一听这话起先恼怒:“你偷听我们讲话?”柳如眉挑眉不语,却见芝芝忽然转怒为笑,握住他给的药瓶,“你这招激将法,我受用了。”
却是二人正含笑聊天,身后屋门声响了,柳如眉察觉芝芝身子一僵,再瞧她脸色,竟也僵住了。
他虽偷听了二人屋内的谈论,却并不长着一双通天眼睛,无法得知里面发生的细微动静,但看芝芝神色不自然,而陆冲缓步从屋内走出来,本是眉眼开朗,却见二人又“勾勾搭搭”,脸色忽沉,撩眼看向芝芝,定定的,目光如电,“过来。”
柳如眉挑眉。
这二人果真有猫腻。
……
先前,对于陆冲是一番怎么样的心思,柳如眉猜得七七八八,可是芝芝心底是怎么想的,他却一无所知,但看眼下芝芝忸怩哒哒的模样儿,可就不简单了。
先前他插手他们“兄妹”二人的事情,只因身在局外,乐得看他们假戏真做,除此外也隐隐存了看笑话的心态,现在却是不一样,若真让她对陆冲产生兄妹以外的情愫,到时候想带她走,可就不容易了。
目下,他必须尽快带她走。
局势迫在眉睫。
……
柳如眉万万没想到,陆冲会堤防自己这般紧,竟是不让他跟芝芝有任何接触的可能性,下午时间空闲,带她去了山里,柳如眉自然不放过这个好几回,提议他也跟着去,然而却被他们兄妹二人双双否决。
陆冲的理由冠冕堂皇,因为他现在大病初愈,还没有好全,不宜走动,芝芝也很赞成陆冲的决定,巴不得点头如捣蒜。
柳如眉也不想自己显得急不可耐,也就先答应了。
二人去后,却是陆家周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一双双眼睛贼溜溜地盯过来,像粘腻的液体一样,同样盯着逐渐远去的兄妹俩,目光里竟渐渐升起了怨恨的眼色。
这几日,诸多异象发生在了杏花村,且不提畜生忽然猝死的现象,就连村里好几个老人也撑不住了,奄奄一息,村人找不出异象的起因,就如之前一般,将所有的罪名扣在陆家头上,以前只是陆冲一个人,但现在他身边多出了一个女人,就是因为她的到来,才给杏花村带来莫大的灾难,村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但忌惮性格寡言幽沉的陆冲,怕伤害了他的至亲,会惹来他的怒气,到时候弄巧成拙可就不行了,要是这阵子村人只敢暗地里注意陆家一切往来,还不敢有大的动静。
但危险悄然来临……
芝芝也察觉到了村人带给他们兄妹俩的敌意,身子往陆冲怀里缩了缩,陆冲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以示安抚,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一双眸子却是渐渐起了寒意,往私下一扫,所有异样的目光纷纷挪开,看天看地,指树赏花,就是不看他们。
“不要去理睬他们。”陆冲低头朝怀里的芝芝说道。
芝芝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兄妹俩的姿势有些亲昵,下意识想钻出他的怀里,但陆冲却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而她本来攥着他的衣角,这样一来无法放手,也无法离他左右。
“但也要小心着些。”陆冲语气淡淡道,丝毫没有其他情绪,芝芝掀了他一眼,瞧着哥哥脸色如常,淡淡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犹如铺上了一层金粉,竟是格外耀眼,芝芝不觉微愣,竟是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而正当陆冲察觉异样,低眉朝她看来时,她这才猛然回神,垂下眼,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下微起褶子的衣摆,心却忽乱,想起刚才那个不小心的吻,虽是无意,却也折磨得她难受、羞愧、慌张,以及有一丝丝不敢面对哥哥的心理。
但哥哥既然没有提及,她也只当是个意外,掩藏在了心中。
这一幕落在陆冲眼里,看似平常稀松,却也有着平淡的乐趣,不觉眼中生辉,低头的刹那间极为明亮。
待到村子外,芝芝忙不迭脱离他的怀抱,陆冲怀里一空,心胸间竟也升起一股淡淡的空虚感,但瞧着芝芝红扑扑的脸蛋,又很快笑了。
“你笑什么?”等到进了山,陆冲打完禽鸟回来,步伐沉稳,脸上起了淡淡的笑容,芝芝不由纳闷道,在她印象里,哥哥极少发笑,大多数时候还是她特地逗他才笑的。
陆冲扬了扬手中的禽鸟:“今晚上有好吃的了。”说完又是朝她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来,好似耀眼到发光的烟火,芝芝心中砰砰乱跳,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目光,却在陆冲转身收拾禽鸟羽毛的时候,不由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发烫,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