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顿时忘了先前要干什么,迟缓的伸出手,往女子绝美的脸颊上抚去。
玲珑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双手捂嘴。
不要!
她以为这奴才要掐公主的脖子,正要扑上前跟他拼了,可偏偏却是这时候,就见这个奴才轻轻搭上公主的脸颊,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拂开她脸颊上盖着的发丝,给慢吞吞的拨到了耳朵旁边儿,男人又紧紧抱着少女,脸埋入她颈窝处狠狠嗅了一口。
仿佛是野兽在嗅自己的猎物,但又没了先前那股煞气。
好像……好像是野兽在抚摸自己的同伴,那么的小心翼翼,哪怕动作里都掩藏不住迟缓和笨拙,却又仿佛是做过了千百遍,又无比顺手熟练。
安静的屋内只有男人动鼻尖儿嗅东西的动静。
极为依赖。
玲珑眨巴了一下眼睛,愣是没反应过来,她瞅着床上相互依偎,睡得正香甜的男女,又看向还摆在桌上热气腾腾的药碗,知趣的没出声打扰他们,默默退出去了。
这一觉,是安合回家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但也有坏处。
就是跟沾染了风寒的男人挨在一块,她也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这阵子都待在公主府上好生休养,深居简出,一概拒绝外面递来的各种请帖。
毕竟如今安合公主回京的消息,整个京城都疯传开了。
煞神回来了。
老百姓悄悄嘀咕着,京城的风云也在悄然暗流。
就在安合养病的期间,皇兄派人来送过几次补品,但没有亲自过来,一来是出宫不方便,明里暗里的都有人盯着,身为帝王一方面享受着无上至高的荣誉,另一方面做每一件事都要慎重考虑,毕竟出宫亲自去见安合,无疑是一件最不明智的事,而皇兄素来是冷静的。
就连之前,哪怕他再不愿意放安合出京,但真等到安合离开京城,他也没有时时刻刻盯着她。
他的目光永远盯住朝堂,盯住郑家的江山。
所以安合出事后这段时间,顾诏知才能顺利隐瞒,并未露出丝毫马脚。
不过话说回来,安合在养病期间,还是挺无聊的,本来她都打算好回来以后的行程,该吃吃该喝喝,顺道儿再去会以前几个老朋友,跟以前的左派没有什么差别,然而这一切的计划都被一场风寒打破。
安合身子骨素来弱,这遭不小心病了,公主府上下不由的紧绷起来。
特别是玲珑,生怕安合病得更重,看守她极为严格,都不许安合偷吃蜜饯,更不允她吃油腻腻的酥鸡,总之病中一切以清淡为主。
安合不由笑着打趣,“看来以后咱们的玲珑,可是一个管家婆。”
玲珑羞得背过身去,作势不搭睬她。
安合忙赔礼道歉,正这个时候下人拿着递来的帖子,说是崇明公主身边的下人递来的。
玲珑这才收敛笑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公主,而安合神情淡淡,将手里的帖子随手一扔,仿若是再轻贱不过的垃圾,“都拒了。”
下人立即去回拒。
玲珑眼里却露出一丝迷茫,若换做以前,公主不但会熟悉啊,还会在宴会当天给崇明一顿好果子吃。
对于这一朵柔柔弱弱的白莲花,公主是绝不心慈手软。
然而这回却一反常态。
安合似乎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却不点破,毕竟身边的奴婢还不知道她在清河县的遭遇,安合虽然早就察觉到蹊跷,心底也隐隐冒出一个熟悉的任命,但一直迟迟没有找到证据,只能按兵不动,眼下这人主动投交帖子过来,到底有什么用意,显而易见的,这是坐不住了,想来试探她。
以为自己会主动向皇兄告状?
往她身上狠泼脏水?
在玲珑走后,安合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美梦做得也未必太舒服了。
放过她,那是不可能的。
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安合公主从来都是睚眦必报。
她不肯接崇明的帖子,就是要让她见不到人,心里越想越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总有坐不住的这一天。
这天午后难得出了一回太阳,院里的雪渐渐融化,安合睡过一觉后觉得精神好多了,便独自来到隔壁。
她做熟稔了一般推开门,而屋里再也没有铁笼,轻轻拨开床帏,就见男人还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
明明是他先感染风寒,明明他感染更轻。
明明每天都按时喝药。
那天过后,他却病得越发严重,她快好了,他还是整日病恹恹的,一天中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难得的几回醒来,安合就在床畔,二人四目相对,她不自觉提起心,忐忑不安之余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然而这份期待,最终在他眨了眨眼,露出那茫然迟缓的眼神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但是他看到她,却没有以前的抵抗和敌意。
有时候她站在床畔比较近,他倏地从被子中探出手来,狠狠掐住她的腰,安合难免惊呼,惹来屋外严阵以待的侍卫,急匆匆闯进来,却见二人暧昧亲昵的姿势,不免傻了眼,互相对视一眼,趁公主还没有恼羞成怒之前,麻溜儿出去,顺便还将门捎上。
而安合咬了咬牙,脸上的羞红渐渐退散几分,低头拍了一下环绕腰间的双臂,“松手。”
陆冲仿佛没有听见,但好像又听进去了,却是起了正好相反的作用,抱着她越发用力,安合觉得都呼吸不过来,只好伸手去推他,这时候就见男人把脸枕在她腿上,轻轻蹭住,低声喃喃了句什么,令安合陡然止住动作。
虽然那日已听过好几遍,但再来一回仍是不禁浑身颤栗。
她低下眉头,两道弯弯的眉毛渐渐更弯,声音也轻了许多,“你在说一遍。”
“芝芝,芝芝……”
男人垂下眼皮,似乎又睡得昏昏沉沉,意识不清明,可锢着她的手臂是那么坚决用力,入浇灌好了的铜铁一般,愣是谁都搬不开。
而从他嘴里呢喃的几声,又是那般滞涩,那般无助。
安合眼眸里的光芒一时大盛,胸腔里似乎蔓延开一股酸胀的情绪,难以言明,她闭了闭眼,努力将涌动的情绪压下去,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越看越觉得,他生的当真是英俊倜傥,以前怎么不觉得,或许是整日外出,皮肤晒得跟乡下的庄稼汉似的黝黑,只有一笑咧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才知道这是个人。
而现在呢,经过这段时间漫无天日的关押囚禁,他脸上的肤色渐渐还原到最初时候,不是白面书生一样的孱弱苍白,而是一般的肤色,却正好突出他的五官轮廓,好似山间葱绿的松竹。
“芝芝,别走……”
这几天他病中,反反复复只有这两句话。
好似早已在心中烂熟透了,张嘴只有这些个字眼儿,却正正戳中安合心中最柔软的一块。
早在他昏迷中糊涂喊着芝芝这几声,她就彻底沦陷了。
哪里还记得之前他掐她脖子时的狰狞狂暴。
哪里记得他不辞而别。
她只记得在杏花村时,男人宽厚的后背是她的依靠,背着她走在山间小路上,那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变成如今这样,定是有什么蹊跷,只是之前她被他的举止给伤心到了,刻意避开而已,如今骤然清醒,又怜惜陆冲这般傻傻的模样儿,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屈辱,到底是谁把他变成现在这样,她不会放过。
这段期间,她一方面养病,一方面暗地里也派人去查了很多事。
之前一直被她刻意回避的细节。
比如,陆冲是怎么沦落到孙家,之前离开清河县后到底去了哪里……
他到底是怎么变傻的……
最好的答案,自然要从孙小姐嘴里亲自撬开。
如今孙小姐正在诏狱关着,诏狱本是关押朝中罪臣之地,孙家虽是商户,却因为与西域恶势力勾结,兹事体大,便被扣押在了此处。
而要见到她,就必须要得到北镇抚司的通行证。
这就说明,她要去见顾诏知一面。
安合是说做就做的性子,做了决定,当即乘坐马车去见顾诏知。
时间定在深夜。
京城有夜禁,过了这个点,街上不得再有人,若是有百姓私自跑出来,被官府发现则是要抓紧牢里通打一顿,这还是轻的,重则流放边疆。
巡逻京城夜晚属于五城兵马司的职责,而五城兵马司的长官又听命于锦衣卫,所以当看见安合的轿子通向北镇抚司时,没人敢说道一声。
北镇抚司不比朝里正经上下班的官员,有时候诏狱里来新犯人了,就要连夜审问,熬一个通宵是常有的事。
在他们这儿,就没有夜禁的规矩。
当然这样子,是在皇上允许的前提之下。
一顶轿子缓缓落在北镇抚司的大门口,锦衣卫看到轿子上熟悉的徽记,立马明白里头坐着什么人,也不拦着,甚至还放轿子入了衙门里。
而到衙门里,安合在走出来。
此时,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踏着夜色大步走来,星月照耀他眉眼,冷峻之中带着一股风流俊美,他看到安合的身影,便加快脚步靠近她,低声问道,“天色这么晚了,来北镇抚司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