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接下来说了这一番话。
“我说过,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芝芝。”说完这话,男人抱着安合入怀里,低声喃喃,“芝芝,你就是我的芝芝。”
“可我……”安合低下眉头,泪凝于睫。
一直隐匿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真的要与他说出来吗?
陆冲抚摸她泪光晶莹的脸颊,“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只是一个穷小子,说起来我该自卑惭愧才是,你不嫌弃我,我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了。”男人一脸认真的说着玩笑话,与素来不苟言笑的印象大相径庭,安合抿了抿唇破涕为笑,哪里还哭得出来,便抬手要抹脸上的泪,陆冲先一步伸手过来擦她的脸,最后双手捧了起来,唇角含笑问道,“不哭鼻子了?”
男人眼里残留着笑意,安合红着脸说,“你取笑我。”
她作势要背过身子,陆冲早一步将她捞起怀里,紧紧搂着她,额抵着额,四目相对,二人声息交缠,他认真说道,“我怎么舍得。”
听了这句话,安合心都软下来一块儿,便是低着头乖乖依偎在高大的男人怀里。
花园满是皑皑白雪,亭内却是春光一片,融融明媚。
被打发远远的玲珑瞧见这一幕,不由抿唇微笑起来,侍卫凑过来问,“你笑什么?”
玲珑便点了点前方,指给他看。
意料之中侍卫瞧见亭内的一幕,震惊于公主的小鸟依人,一时间睁大眼。
安合似乎察觉到有人看向这边,顺着视线摸索过来,玲珑心里一惊,趁她转过脸时,赶紧儿揪过侍卫的耳朵,二人装模作样扯东扯西,就是没看亭内一眼,安合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才收回目光。
而这边,玲珑却是在跟侍卫嘀咕,“亏你还是宫里出来的大内高手,一点儿眼力见没有。”
侍卫讪讪摸了摸脑袋,“这不是难得一见,瞅花了眼嘛。不过说真的,以前的人都是走马观花似的掠过去,这次还是头一回见公主这样上心,可惜这人身份低贱,实在是配不上公主,你就不担心万一公主认定这人,脑子一热往宫里头说去,皇上能同意吗?”
玲珑却不这样认为,“难得公主碰上个能托心的,这是好事,你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我看啊你是瞎操心,咱们的公主可是先帝手心里娇养出来的,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被她瞧上的自然是极好的人,你别一口一个奴才的叫,当心让公主听见了有你苦头吃。”
侍卫见玲珑这么乐观,不由咂舌,又苦口婆心劝道:“不是有句老话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道行再深也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也不是咒公主,实在是放心不过,你们女子总是见一个爱一个,你别被这厮的臭皮囊给骗了,相貌再好,也不如我这一双眼睛。”
玲珑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没反驳,颇有兴致的问道,“那你说说,你这双眼见到了什么东西?”
侍卫却摇摇头,“暂时还没看出来。”
玲珑噗嗤一声笑出来,半是调侃道:“小安子,敢情你嚼了半天,肚子里一点墨水也没有。”
小安子是侍卫的小名儿,大名叫陈安,每次二人斗嘴时,玲珑总爱这样唤他,陈安脸上一阵红,小安子那是他娘嘴里挂着的,小时候叫着可以,现在他都已经大了,再也不肯提起往事,偏偏无意被玲珑知道,总拿这事打趣。
偏生他法子惩治她,每回都气得瞪眼无奈。
却是今儿个,玲珑这一打趣,圆圆的脸儿笑得分外可爱诱人,好似一只熟透了的樱桃,让人好想扑上去咬上一口。
陈安不自觉吞咽了一下,慢慢挪开目光。
他可没这胆子。
却是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可疑的身影,陈安脸色一凛,玲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去,将躲在雪树后的小侍女一把拎出来,冷眉冷眼,低声道:“你是哪个院的?谁叫你来这里的?”
不怪他这般警惕,公主府上有好几个院子,下人分到哪个院就该在那儿待着,是不准乱跑,而自从安合回来后,这规矩越发严格,旁人没察觉这有什么不妥,可安合自己却是知道的,她得小心翼翼藏着陆冲,不能将他暴露在众人眼里,否则让宫里头的那人知晓了,陆冲会没命的。
而主子都这般严格,身为贴身的侍卫和侍女越发打起了精神。
小侍女被一把拎出来,像是伶仃的小鸡仔,低头缩眉,战战兢兢道:“我,我在后厨打杂,来来这里……”
说起来这儿的原因,小侍女忽然红起脸儿,犹犹豫豫了。
陈安皱着眉头要逼问,这时玲珑走过来,一瞅小侍女红扑扑的脸颊,双手紧捏着,似乎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同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劝住凶神恶煞的陈安,轻声和他说道,“你先别着急,我来问问她。”
陈安看她这样子,显然是觉得自己有些粗鲁,脸上微讪,便不说话了。玲珑就问眼前羞涩不安的小侍女,瞥了一眼她紧捏的手心,“你手里握了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小侍女却是一听她这话儿连忙往后退,同时要摇头如拨浪鼓。
陈安站在玲珑身后,见她是这么不配合,顿时两道眉毛扬起来,作势要捉她,小侍女却又忽然冲上来,措手不及的,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动作迅速,直打得二人猝不及防,眼睁睁看小侍女红着脸蛋逃走了。
陈安刚要追上去,玲珑拉住他,似笑非笑道:“你先看看她给了你什么。”
陈安听了她的话儿,摊开手心一看,却是一件荷包。
“这给我干嘛?”陈安一个大男人握着女儿家精致的荷包,顿时懵了,玲珑却是抿着唇角笑,忍不住说,“呆子。”
轻轻的一声儿钻进他耳朵,陈安又再次闹了大红脸。
玲珑只当他是明白了小侍女的心意,眼里的笑意越发深。
“你们在嘀咕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到声音。
二人转身,就见安合走了过来,身畔已无那男人的身影,显然是早一步先回去了。
陈安却像是当场被抓包一样,脸更红了一层,活像是猴子的红屁股,安合看了他一眼又一眼,闹不明白,还是玲珑机灵,笑盈盈指着附近一棵树下,“公主您瞧,这里还新长了一株腊梅。”
安合被吸引过去,果真见树下长着一株雪花盈盈欲坠的腊梅,在这之前从未有人注意过,因此安合一时觉得新鲜,便要亲自采摘了一朵,可指尖刚碰上嫩蕊娇花,却又缓缓缩了回去。
“花上沾雪,还是奴婢来采摘吧。”玲珑走上来说道。
安合却缓缓摇头,“此花生得这般美,若是摘了那就不美了。”她转过身,又吩咐下去,府上不许人采摘此处的花。
她离开走出去几步路,玲珑和陈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安合转身看他们,皱眉头问,“你们背着我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玲珑连忙摇头,“没有。”
陈安摆手,“奴才不敢。”
二人异口同声否认,想不怀疑也难,安合轻哼了一声,“这次暂且不追究你们。”说完脚步轻快的离开了,玲珑跟陈安这会知趣闭上嘴,却又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摇头叹息,公主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而另外一边,天仙酒楼,一间精致的雅舍。
一位穿着不凡的中年男子脚步匆匆推开屋门走进去,椅里正坐着个五官轮廓俊美的男子,一身的青衣,抬手正喝着酒,举手投足间潇洒不羁。
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毕恭毕敬道:“柳公子。”
“唔,有什么事说吧。”柳如眉眯着眼儿说道,中年男子便低声将得来的情报一字不漏说出来,柳如眉听后轻笑了一声,长指转着晶莹剔透的琥珀杯,漫不经心道,“你说安合公主跟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在花园你侬我侬,看来他已经恢复记忆了,一切都在首辅的预料之中。”又吩咐道,“这几日你不用再盯着,放你些天假。”
任务告成,中年男子默默退去。
柳如眉却是低眉握着酒杯,剔透晶莹的酒色染得他眼里微熏,不知再想些什么。
傍晚,安合叫人把陆冲屋里的用具都搬到了自己屋里。
玲珑知道公主的打算,知趣的没打扰他们,悄悄把屋门关上了。
夜色正浓,门窗关得紧抵挡住院里呼啸的风声,锦绣帷帐内,乌发松散的女子卧在男人膝上,任由男人宽厚的手掌摩挲她的脸儿,深邃漆黑的眼睛正渐渐暗下去,一撮烛火却跳跃在他眸间。
安合正分神想着其他事儿,冷不丁自己被压在身下,男人俯身而来,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无比温柔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问,“可以吗?”
帐内暖光融融,隐约间摇曳成了一片红光。
好似大婚之日,龙烛凤泪,喜色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