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喜欢看到公主为别的男人皱一下眉头。”
“巧了,我亦不喜动手动脚的登徒子。”
安合这话可一点儿没惹怒魏首辅的怒气,他唇角笑意更浓,“公主难道忘了,这月月底,是你我的大婚之日。”
安合冷冷说道,“那也要看魏大人愿不愿意成全,我可是没有忘记,一开始魏大人答应过我什么。”
“臣不敢忘记,开始就答应了公主要找到陆冲的下落,而婚期将至,臣一直没有给公主一个答复,公主心中有所怨气是理所当然的。”魏烨如说道。
安合下意识皱起眉头,想到刚才的一幕,只是冷淡的说道,“现在周围安静无人,正是时候,魏大人也该给我一个答复了。”
“着急什么?”魏烨如轻笑着,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份大礼,自然要在新婚夜亲口告诉公主,这才显得臣有诚意。”
安合反唇相讥,“恐怕是魏大人早已查清楚,留到新婚夜,一是怕我临时会反悔,二是存心要吊着我的心思吧。”
而果然魏烨如丝毫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唇角勾着笑,满意的看着安合,“公主果然慧眼如炬,能瞧清楚臣的心思,这也不能怪臣心眼儿这么多,毕竟成亲乃是臣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喜事,不敢轻易,更不敢马虎,就要排除掉一切隐患,而公主即将为臣的妻子,一棵心始终放在旁人身上,怕是不妥吧。”
说话间,魏烨如已经逼近过来,安合脚步往后挪,尽量与他保持应有的距离,脸色更是冷下来,因为顾及不远处的顾诏知,压低声恶狠狠说道:“希望魏大人不要忘了,你我之间本就是一桩交易,早在开始就已坦白清楚,一场交易罢了,谁要与你做真服气?魏大人现在跟我讲情爱,是不是昨夜醉酒没清醒?”
安合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犹如利刃般伤人,魏烨如眼瞳微缩,脸色更是不由的冷沉下来。
安合冷冷道:“时辰不早,我先告辞了。”说罢拂袖离去。
魏烨如仍旧站在原地。
顾诏知跟随安合离去,经过他面前时脚步未曾停留,倒是魏烨如忽然喊住了他。
“顾大人。”
“魏大人。”顾诏知停下来看向他,眼眉俊俏出挺,站在桃花漫天飞舞的背景下,更有种清冷与妖魅掺杂令人晕眩的错觉。
魏烨如微笑的问道:“听说崇明公主近日正在养病,不知现在可有好转许多?”
“劳魏大人记挂,公主一切无恙。”顾诏知亦是客气回道,又说道,“若是魏大人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行告退了,毕竟此处地偏人稀,不能让公主独自前行。”
魏烨如微笑着,注视他远行,直到对方快跌出自己的视线尽头,他似乎才刚刚想起来一事,开口缓缓说道,“对了,顾大人,有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安合在清河县跌落的悬崖附近,找到了崇明公主的信物。”
顾诏知的脚步戛然而止。
魏烨如眼里浮出一抹幽深,盯着远处前方挺拔如松的背影,语气几近残酷,“我一个外男也不好私下里交给崇明公主,顾大人却不一样,我想这件信物还是托你物归原主,才是最好的选择。”
忽然一阵风掠过,魏烨如眼前晃了晃,随即面前就多了一抹人影。
顾诏知已经站在他面前。
“给我。”他语气冷冰冰的,眼神几乎冷漠。
魏烨如看着他,抚掌啪啪清脆的三下,随即长青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走到他身旁,双手拖着一枝梅花小箭交给了顾诏知。
“多谢。”临走前,顾诏知还客气道谢了一番。
人彻底走远后,长青忍不住嘀咕,“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还真是一位君子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合公主出事的悬崖竟然会无故出现崇明的信物,自然不可能是二人姐妹情深,安合身边一直携带亲妹妹的私物,毕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二人姐妹不和的事实,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信物是杀手留下来的。
为什么崇明公主的信物会出现在杀手的手里?
答案显而易见。
长青提出疑惑,“崇明公主若当真有心要刺杀安合公主,派出去的杀手也定然是一等一的,怎么会犯下这样幼稚的错误?顾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在诏狱什么杀人犯都碰过,这一点应该不难猜到。”
魏烨如饶有兴致说道,“就是要让他猜到。”
长青更困惑了,“大人的意思是……”
魏烨如双目漆黑如墨,泛起了算计的精光,“他看到这件信物,开始肯定会猜到安合遇刺与崇明公主有关,但如果真是她做的,就如你所说,派出去的杀手不会犯这么幼稚却又致命的错误,很有可能是旁人栽赃,到时候你以为顾诏知会怎么想,是认为这件事根本就是崇明做的,还是我或者安合故意栽赃?两种都有可能,就要看他顾诏知如何取舍了。”
长青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由抚掌称赞道,“大人好计谋,若是顾诏知笃定是崇明公主做的,这件事就能令二人分道扬镳,彻底决裂,也给崇明公主长个记性,以后再也不敢与你为难。但若是顾诏知想清楚了,决定偏袒崇明,而将疑心转移到安合公主身上,以此斩断他最后一丝幻想,大人以后也可高枕无忧,让婚事如约进行……”
魏烨如听到后面,不知为何脸色忽然沉下来。
长青本来还想多拍拍大人的马屁,说他跟安和公主是天作之合,可才提起她,大人脸色就沉了,长青立即打住嘴。
魏烨如微冷着脸,挥挥手,“下去吧。”
“是。”一如刚才,长青的身影很快隐没在了桃林间。
而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魏烨如俊脸上难得泛起了一丝烦躁。若是让内阁一群大臣,或者是他的属下瞧见,定然是要大吃一惊,一向冷静如斯的魏首辅竟然也会心乱荡起涟漪,又不禁好奇是谁扰乱了他的心。
除了她,世上还能有谁牵动他的心呢?
魏烨如眼前不由浮现一张柔美如花的脸庞,心下一软,可随即对方眼里的寒冷和厌恶深深刺痛了他。
桃林里落英缤纷,俊美的男人狠狠闭了一下眼,但心还是乱的,不由泄愤似的砸了桃树一拳头,震得落花如雪花片似的洋洋洒洒,落在男人乌黑的鬓发间,犹如画师笔下最为绝美的一幅丹青。
安合正在禅房小歇,睡意浅浅,忽然察觉到屋里有细微的动静,她睁开眼张望,就见屋里赫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她睁大眼,眼睁睁瞧着对方朝自己走来。
“你干什么?”安合立即回神,对一声不吭就闯进来的顾诏知气愤质问,而心里也疑惑满满,今天见他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儿,他脸色变得如此可怕,额头似有青筋跳动,拳头也捏得咯咯响动,这样的顾诏知,是安合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再多质问的话也化作了无奈,“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顾诏知忽然抬眼,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眸。
安合虽然没听明白,但看到他是这幅模样,显然这片刻间乍然听闻什么事,令他内心极受震惊,以至于抛弃礼教规矩,不惜闯入她的禅房。
还有什么事能令他如此失态。
安合忽然了然,冷静的说道,“顾大人,不管你我之间有什么私事,此时此地绝对不是说话的最好时机,请你现在就出去,不然——”不然就要喊人了。她的话还没有说下去,顾诏知忽然不管不顾将她紧抱在怀里,用力的样子,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体内,哑声说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明明是崇明害得你落难,甚至险些丧命,为什么你不说?”
“说给谁听,说给你听吗?”安合冷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来,冷得彻骨,顾诏知似乎一愣,有力的手臂渐渐放松,将她身子松开了,果然看见安合冰冷的面孔,“我的事,与顾大人又有何干系?”
一字一句的清晰钻进顾诏知的心上,犹如惋心般的痛苦,“娇月你——”
“够了!”安合喝道。
仿佛顾诏知的这一声触及她的逆鳞,她现在就像是一只快要炸毛的猫儿,听不得娇月这个字眼儿,现在所有人只会称呼她为公主,就算是身边人,也只会叫她娇月,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喊她娇月了。
顾诏知一瞬间露出难受的表情,看着安和不说话。
“请你出去。”安合背过身,缓缓拢起衣领,低着眉头说道。
接下来身后响起动静,似乎是开门的声音,顾诏知却在门口停留了一下,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安合身影一僵。
身后的屋门无声合拢,人已经走出去了。
像是忽然泄气的木偶娃娃,安合身子倏地放松,揉了揉眉心,细想顾诏知举止的违和是从哪里开始,心里渐渐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