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家主子送来的簪子,请公主过目。”
公主府后花园,玲珑领着长青走进亭内,长青双手捧着锦盒,对正在赏花的安合说道。
“放下吧。”安合淡淡说道。
长青站着不动,“大人说了,一定要让公主亲自瞧过眼才成。”
安合看一句话打发不走他,眼神微深,玲珑立即会意打开锦盒,露出一列排列整齐的簪子,光彩夺目,质地不凡,一看就是胭脂阁的货色价值连城,安合淡淡扫了一眼,然后玲珑关上锦盒,她代替安合对长青说道,“公主已经瞧过了,你可以回去复命。”
瞧是瞧过了,却显得十分漫不经心,长青虽然心下颇有微词,但敬着安合是金枝玉叶,随后不久她又是魏家的女主人,哪里还敢多言,便也知趣退下了。
人走后,安合的兴致却被这一番打扰给弄没了,懒洋洋的回屋歇息去了,临睡前,她揉了揉眉心,对玲珑说道,“把外面的人叫回来,不用再打探他的下落了。”
玲珑露出诧异的眼神,但也不敢问,便低声道了是,安合懒懒拨弄腰间荷包的穗子,指尖柔软,她微垂眼,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玲珑惊道:“奴婢不敢,也知道您做事从来都是有道理的。”
包括嫁给魏烨如吗?安合心里嗤笑一声,却是对自己的,原先愿意嫁给他,不过是想通过他找到陆冲,只是婚姻大事到底是太过儿戏了,而且魏烨如是怎么松动皇兄的口,能让他心甘情愿发下圣旨。
这团迷雾层层绕着安合的心,百思不得其解,又瞧见玲珑小心翼翼的表情,她虽是自己的奴才,之前却从不露出这样的表情,这阵子是她行事太过反常,不止是玲珑,就连一向性子顽劣的陈安都不敢来烦她,安合心软了,摸了摸玲珑发凉的手,“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回去歇息吧。”
玲珑点点头,但到底不放心,直到离开前还紧巴巴瞅着她,安合暗自好笑,越发觉得自己被当个小大人了,禁不住沉沉的睡意,躺在锦帐内渐渐睡去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屋里有人进来,但她浑身犯困,眼皮子沉,着实是睁不开眼来,便留下一半意识注意来人,隐约间对方似乎直接朝她的床而来,伸手轻撩开锦帐便要俯身凑过来——
梦瞬间醒了。
安合倏地睁开眼,正见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这是个男人。
而且是她在熟悉不过的男人。
见她醒了,魏烨如不缓不慢直起身,隔着帷帐居高临下望着她,安合刚醒来的缘故,脑子还不大清醒,所以对魏烨如的忽如其来并未吓倒,动了动喉咙,安合发出沙哑的声音,“渴。”
魏烨如从桌上倒了一杯热水,转身递到安合手里。
安合一口口喝干净了,嗓子舒坦许多,她开口问道:“你何时来的。”
仿佛听出她语气里的警惕和紧张,魏烨如语气淡淡道:“下朝了无事,便想来看看你。”
这幅亲昵的口吻好似一对儿情人间的浓情蜜语,若是之前能从陆冲嘴里说出来,安合定然心里喜滋滋的,可是对象换做魏烨如,她心如古波毫无波澜,甚至揣测起魏烨如的意图,老天爷才信他是没事了找事干,他堂堂一个首辅,手里头怎么会空闲?
不过他来的正是时候,安合也不跟他寒暄,开门见山问道:“你使了什么法子,让皇兄愿意下圣旨。”
魏烨如见帷帐里的小女人正微抬着头瞧自己,一双盈盈若秋水的眸子,刚醒来的缘故,还有些惺忪无辜,似一只小手挠得他心尖上痒痒。简直痒极了,魏烨如上下牙齿轻碰,随即俯身凑近帐内的小女人,趁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他语气暧昧道,“等娘子嫁给我,便能知道了。”
二人的婚期初步定在今年开春,算算日子也只有一月余的时间,可谓是无比匆忙,民间平常人家嫁女儿也没有这般着急,更何况是金枝玉叶跟当朝首辅的一桩婚事,二人皆是身份不菲,受万人瞩目,却如此急促,难怪惹人非议,甚至民间还衍生出了不同的版本,有说她恨嫁的,有说魏首辅想立即娶过门的,这都是好的说法儿,自然也有不堪的,那都不能入耳,底下人哪里敢说漏一个字给主子听。
说起来,安合直到现在都没回过神,尤其是在自己即将嫁作魏家妇这件事实,恍惚中还在梦里,知道魏烨如当众屡次不加掩饰对自己示好,安合才慢慢开始接手,并且主动配合。
至于深闺耳鬓厮磨,比如眼下,则是安合一直没有想过的。
她扬眉道:“你不说,那我不问了便是。”她扭开脸,而魏烨如没有勉强她,顺势松开手,见她掀被起身,传唤玲珑进来伺候,很快玲珑就进门来了,见到一旁的魏烨如似乎一点儿也不诧异。
想来也是,他能自由进入她闺房,玲珑怎么没有察觉。
而安合不知道的是,玲珑不是没想过阻拦,可魏首辅虽长得俊俏,举手抬足间的气势令人生怯,玲珑便很没出息的装作痴聋,眼睁睁放人进去了,毕竟公主迟早要嫁进魏家,而能令她心甘情愿说嫁的男子,定然是极为上心,放魏大人进去,说不定也是公主心中所愿。
安合顾不上玲珑这些细腻的心思,洗整了片刻,外面天色漆黑,正是要进晚膳的时刻,便叫后厨准备上来,而一直被忽视的魏烨如无比从容的一撩袍子,往她身边一坐,俊俏如玉的眉眼,挺拔如松的身姿,在灯火齐明的饭厅内格外抢眼。
尤其是旁边儿还坐着的是明眸皓齿的安合,二人站在一起便如画里的仙人儿,十分的般配,真真儿是要看呆厅内伺候的下人,特别是怀春豆蔻的侍女,公主如花似玉的美貌早已看腻了,对于这位传闻中俊美如潘安,身为皇帝重臣的魏首辅,可谓是期待已久,眼下见到了真人,更是频频抬眼偷看,一眼又一眼,真是越看越痴迷,比传闻中还要俊,还要有魅力。
可惜没欣赏多久,公主就把她们都遣散出去了,侍女鱼贯离开,有几个大胆的一步三回头,偷偷觑着坐在公主身边的美男子,灯火照耀下,皮肤白皙胜过玲珑剔透的女子,微微垂着浓密的眼睫,唇角含笑,正抬手给公主夹菜,玉指修长,动作间优雅从容。
下人一出去,厅内越发显得安静了,饭桌上讲究的是食不语,所以安合低着头默默吃饭,而魏烨如也没有多言,要么给她夹菜,要么默默自己吃饭,半个时辰后方才歇息,安合搁下筷子,端茶润了润口中,正要吐出来,忽然脖颈后微凉,一双玉手攀过来,随即将她狠狠拽进怀里,男人一只手紧扣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扣她后脑勺,低头便吻上来,舌尖还停留着清凉的茶,充满侵犯的冲入她唇齿,敲开紧闭的齿缝,仿佛钻进涌动的暗流,癫狂得可怕。
热浪一股股攀上来,几乎将二人淹没,安合睁大眼瞪着魏烨如,而魏烨如微垂眼眸,浓密的睫毛如一片青影,遮盖住了他眼里深邃莫大的情绪,却是从他举止之间能察出男人的压抑、克制、疯狂,犹如惊涛骇浪,险些将安合拍晕,直到自己呼吸不稳,觉得快要窒息了,才艰难的用手推了推魏烨如的胸膛,但这一推仿佛是一把火,瞬间点燃男人心底潜藏的“压抑”,重重的揉了揉怀里小女人的嫩手,箍得她更紧。
二人唇齿间的侵犯到后来几乎泛起了一股血腥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安合终于忍受不住,狠狠推开他,软了泥似的软在椅里,垂头剧烈喘息,耳边秀发垂落,拂着面颊难受,然而现在她管不了这么多。
忽然间,面颊上拂过柔软之感,盈满清香的袖管落在安合眼前,随即感觉到男人伸手拂来,轻撩开她耳边的秀发,不知何时手从她脸上滑至后背,缓缓抚摸和拍打,安和细细琢磨之下,竟觉得此刻男人眼里莫名带着一股心疼。
安合瞬间清醒,冷冷拂开他的手,起身离开。
魏烨如没有追来,仿佛还在饭桌旁,而安合想了想,还是决定停下来,没有转过身,面朝着厅外面浅浅的月亮,语气冷硬而泛着一股愤怒,“只有这次。”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魏烨如却微怔的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才不缓不疾收回目光,眼角瞥到了点儿,他从地上捡起来,赫然是一样儿木刻女雕,眉眼鼻唇是安合的影子,无处不像,可想而知雕刻这根木雕的人当初是怀揣着何种心情。
魏烨如抚了抚,似乎想起点什么事,唇角挑起点清浅的笑意,随后就将木雕放进袖口,这番动作做得无比自然,仿佛这样儿就是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