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晓一听就哭了出来:“裴佳怡她是疯了吗?我们都愿意放弃Remind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让许哲去死?”
白微微牙龈都咬出了血,满嘴都是腥甜味:“她还真没疯。她的脑子里没有‘放过’这个概念,相应的,她绝不会相信我们会真正的让步。她是觉得,我们哪怕为了许哲答应她那些条件,这件事平息之后,我们迟早也会通过别的方式把这件事爆出来,让她身败名裂。所以她必须釜底抽薪,让许哲消失。没了许哲这个最了解实情的人证,哪怕许哲留下的稿子会让人怀疑她以前做过的事,因为死无对证,她想抹平起来也相当容易。”
唐晓晓抹着眼泪说:“她……她怎么那么狠?杀人得偿命的啊,她害了许哲,她自己不也完了吗?”
“她买凶之前肯定做了周全的准备,没那么容易被我们抓到把柄的。没有切实证据的话,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她完全可以逍遥法外。”白微微只觉得头颅里就像有钢针在搅动似的,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就算我们能从别的地方对付她,可是阿哲怎么办?最重要的是该怎么救阿哲?裴佳怡想要的是他的命,等警方处理的话根本来不及,君少他又正好联系不上……”
慕廷琛忽然开口:“你们的朋友被人绑走了?在西岩东站?”
白微微这才想起他还在身边,然而事关许哲的安危,她又哪里想得起亲疏远近和避讳的事?
她咬着嘴唇点头,已经说不出话。
“也许我能帮上忙,请稍等。”
白微微和唐晓晓立刻睁大眼看着他。
慕廷琛拨出了电话:“五叔,劳烦您帮我一个忙……”
他用最简练的语言说完事,道了谢,挂断电话,对白微微说:“五叔答应帮忙。道上的人都会卖他几分面子,那位许先生的下落应该马上就能查出来,希望还来得及。”
窗外暴雨已停,遮盖在天上的灰色浓云破开一道口子,露出一方碧蓝如洗的天空。白微微此时的心情也如这片天空一样,希望的光从瞳孔深处出现,被她眼中残留的泪水一折射,显得一双明眸如琉璃一般剔透华美。
她哽咽着向他致谢,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真的太感谢你了……幸亏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慕廷琛温言道:“人命关天,我不能见死不救,帮你也是为了自己心安。你冷静冷静,还没有确切消息,别急着谢我。”
“哪怕……你肯帮这个忙,就已经让我很感激了。”情绪大起大落,白微微不由得有些晕眩,只能掐着掌心,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终于,慕廷琛的手机铃声响起,白微微立刻看向他,只见他接通电话,凝眉细听,几秒钟后,眼里的沉重之意便像此时天上的云层一样快速的消散,嘴角扬起一抹放松的微笑:“我知道了,多谢五叔。”
白微微长长呼出胸中憋着的最后一口浊气,绷得太紧的神经乍然松下来,她有些支撑不住,往旁边倒了倒,和唐晓晓互相靠着缓了缓,恢复了一些力气,这才赶紧向慕廷琛千恩万谢。
慕廷琛起身道:“许先生性命无碍,但还是吃了点苦,西岩那边偏僻,他又没有自保能力,我们得早点过去接他。”
白微微半点不敢耽搁,立刻让宅邸的保卫和一个懂些医疗护理的佣人跟着自己一起上车,一路疾驰,开往许哲所在的地方。
慕廷琛托人帮忙时,许哲已经被带进了一处废弃的仓库。裴佳怡为了泄愤,让那些人先对他痛加折磨,让他吃够生不如死的苦头之后再给他了断。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个歹毒的想法,竟然阴差阳错的让许哲逃过生死劫难——若是立刻被带走灭口,那位在道上很有面子的五叔的电话过来时,许哲已经被丢进海里喂鱼,而不是只受了些皮肉伤。
虽然性命是留了下来,但是那些吃杀人越货这口饭的歹徒都是冷血残忍之辈,对折磨人极其热衷,裴佳怡的要求算是投其所好,白微微等人赶到那处仓库时,找到的许哲已经被打成了一个血人,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白微微被那片刺目的猩红刺激得心脏乱跳,愤怒和惊惧让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直到许哲被送进医院抢救,她都无法镇定下来,直直的盯着手术室门上的“手术中”三个字,眼睛涨得和LED提示灯一样发红。
唐晓晓一边哭一边说:“阿哲他不会有事吧?他在路上就吐了好多血……裴佳怡她不是人,她怎么做得出来……这个仇必须要报!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这个死女人的真面目!慕少,你能不能再帮帮忙,让她收买的那些人出来作证?”
白微微低声喝住她:“晓晓,别说了!慕少今天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们怎么能再麻烦他?”
慕廷琛脸上带着歉意,说:“假如能帮忙,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让那些人出来作证……这个我实在爱莫能助。道上有道上的规矩,那些歹徒虽然无恶不作,但是他们要吃这口饭,肯定要保证对雇主的消息守口如瓶,要不然以后谁还找他们做交易?即使是五叔,也不能坏了这种规矩,顶多让他们不做这笔生意。
再说,我和五叔不过是略有所识,还没有让他做为难事的资格。”
白微微道:“我明白,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只是……那位神通广大的五叔毕竟背景太深,你为了帮我,欠了这样的人的人情,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慕廷琛让她放心:“我因缘巧合帮他鉴定过几次文物,让他避开了赝品,省了不少钱,是他先欠我的情,这次我向他开口,也不过是让他还情而已。”停了停,他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自嘲,“再说我毕竟姓慕,就算已经被边缘化,也一直有人记得我,希望我回去重新执掌慕氏——谁让我那位第一名媛妹妹只是个华而不实的绣花枕头,撑不起慕家家业呢?所以五叔不会因为帮我解决过一些事就让我回报他,勉强我去做那些我不愿意做的事。”
“不会影响到你就好。”
慕廷琛递来一张写了手机号的纸,说:“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一步。如果你有需要,不用客气,直接联系我就是。”
白微微接过纸条,把他送到电梯口,等电梯门关上,便折回手术室门口坐下,斟酌着语言,给凌君昊编辑消息。
裴佳怡很聪明,可惜她那狭窄的心胸也限定了她的眼界——她以为没有许哲,抄袭和栽赃的事就死无对证,白微微就没法从根本上打击到她。
可是,她对许哲动了手,就是把白微微彻底推到了对立面,哪怕没有把柄,白微微自己也能给她造出把柄,把她从如今的神坛上拉下来,让她跌个粉身碎骨。
假如她答应放过许哲,选择向白微微提出解散Remind团队的条件,还能多逍遥一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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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佳怡在给许哲打电话时,车正停在他们所住的那套海滨豪宅附近的一处隐蔽树荫下。
她特意租了一辆在红港极其常见的,半点不打眼的丰田中档车,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她挂了电话没多久,就看见许哲急匆匆的离开宅子,赶向公交站。她不近不远的跟着他上的那辆巴士,看着他下车,转车,辗转之后上了开往西岩的公交车之后,她又立刻在附近换了另一辆车,跟上那辆巴士,最后看着他被歹徒从车上拖走。
许哲的呼救声即使隔了好长距离,依然清晰的传进她耳中,他叫得越凄厉,她心情就越愉快。若不是因为女子独自一人在此处太不安全,她肯定会继续跟着那波人,亲眼看着他受尽折磨而死。
敢背叛她,敢投奔她最忌讳的人?
许哲只不过是为他的错误选择做出代价罢了。
他这种出身贫民的泥腿子,也配踏进设计界这所高贵纯净的殿堂?他就应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能为她这种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服务,是他的福分。
他怎么就看不透这一点,非要去追求他不配拥有的名誉和地位呢?
裴佳怡脸上浮出一个讥诮的笑,刚想掉转车头回城,白微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那个蠢女人竟然一洗曾经的怯懦和犹豫,咄咄逼人的叫她放了许哲,甚至拿放弃Remind来引-诱她。
以为她裴佳怡和她一样蠢,不知道有以退为进,秋后算账这回事?
只要许哲还在白微微手上,白微微就有把她扳倒的王牌,她想赢了这一局,唯一的路,只能把对方手上的王牌撕掉。
她自然是愉快的拒绝了白微微,滴水不漏的继续演好她善良温婉的角色,把被朋友冤枉的委屈和失望发挥得淋漓尽致,享受够了白微微的暴怒才挂了电话,回到自己居住的奢华酒店房间,舒舒服服泡了个精油澡,开了一瓶出自知名酒庄好年份的贵腐酒,配上最新鲜的草莓,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一边吃,一边等待那些人给她递来她想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