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夏天来得措不及防,六月份满校园已裙彩飘扬。“三月不减肥,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都徒伤悲。”宋小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尺九的裙子努力往自己两尺一的腰围上猛拽。
因为不用为减肥担心,李知有几分惬意,特别是她得到了人生第一笔稿费。这笔稿费50元,因为她写了一篇《如何考进广播学院新闻系》的文章。这篇文章除了发表在一本叫做《如何考取名校名专业》的书外,还在广院的校报《传播》上发表了。宋小拿着报纸:“李知,你报考新闻系原来是喜欢《正大综艺》外景主持,‘希望像她一样探索世界,希望自己看世界,闯天涯’。”成为李秀媛一样的记者一直是李知的梦想,一边听宋小读着自己的大作,一边晃动着那张50元钞票,仔细聆听50元壶口瀑布发出唰唰的声音,李知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子,一定像极了阿凡提故事中爱财如命的守财奴,每天数一次自己的金币,然后听着金币哗哗的声音,一副非常满足的模样。
李知对宋小说:“宋小,等我真成了有钱人,我就写一篇《如何成为有钱人》,再赚50元!”
宋小高兴地晃动着她的辫子:“好哇好哇,等我追上‘刚’了,我就写一篇《如何追上男朋友》,也赚50元!”刘小宇白了宋小一眼,小声哼了一声,这次宋小没有和她计较,嘟着嘴笑了笑。
“刘小宇等你得到了奖学金,你就写一篇《如何得到广院奖学金》也赚它50元!”
优优看着李知一脸喜色:“准备怎么庆祝?”
李知转了转眼珠,想了想:“我决定大吃大喝一顿,腐败一下!”边说边把自己逗笑了。李知大方地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去?我请客!我可不想一个人去,太无聊”。
宋小艳羡地看着李知,咽了一下口水:“我,我还是算了,我减肥!”
李知:“你算了吧,一顿饭而已。”
宋小刚想答应,突然又摇摇头,说:“不行,我要有毅力,我还是不去了!”
李知又找到萱萱,萱萱罕见地摇摇头:“不,我减肥。”
李知找到周洋的时候,她正缠着收腹带,一尺九的腰被生生勒成了一尺七,周洋拼命摆手:“我塑形呢!”
最后,李知举目望去,无人可寻。她想到了郭书。其实,从拿到稿费的第一分钟,她就想到了郭书,只是有时自己都不愿承认。现在没有人和自己庆祝,自己似乎可以堂而皇之地找郭书了。而且李知想好了,如果郭书问为什么,自己就说感谢郭书之前两次的“出手相助”。李知为此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擦了萱萱刚买来的美宝莲大红唇彩,在男生宿舍楼下等郭书。
自从上次知道郭书的宿舍,李知的心里总感觉很踏实,每次经过这里,都不禁多看几眼。可是,今天站在男生宿舍楼下,李知却感一片紧张和局促,主动约郭书吃饭,真的只是想感谢他两次“出手相助”?如果郭书摆摆手,说一句,没有关系,遇到谁他都会这么做,不用多想的话,自己该怎么办?还有,他和女朋友到底怎样,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李知正天人大战之际,看到郭书和一个女生朝宿舍走来,心里猛然一沉。李知强装镇定地看着郭书,准备一笑而过,却不想被郭书一声叫住:“哎!李知,我正准备找你,晚上的广播站聚餐别忘记了。”
李知愣愣地,一头雾水地看着郭书,又看了看郭书身边女生失落的表情,顿时明白了。
李知点点头。
郭书对身边的女生说:“晚上正好有活动。有机会你也来我们的活动!”
身边的女生想要说些什么,看看李知,最终将嘴里的话吞了下去,抿抿嘴,说了声再见走开了。
李知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了,笑着看着郭书,叹口气:“这是喜欢你的女生?”
郭书摇摇头:“不是,不是!”
“别不好意思,我都看出来了!”李知笑着说。
“我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看出来了?”
李知“唉”又叹了一口气,笑了笑。
郭书看了李知一眼,特别是红红的嘴唇,那么夺目,心里一阵高兴。这段时间他正想着要不要找李知,现在看到李知,不由说到:“好了,说话算数,晚上请你吃饭,快想想你想吃什么?”
“我请客!我赚钱了!”
“是吗?”郭书睁大眼睛,“厉害呀!那我们要好好吃顿大餐!你说吃什么?”
“绝对大餐!我想想!”李知点点头。
“你能告诉我,你赚了多少钱吗?”郭书问。
“50!”李知睁大眼睛,高声说。
郭书噗嗤一声笑了:“你太有钱了!走!我们给它全吃了!”
李知白了郭书一眼,小声嘀咕:“贪吃鬼!”
就这样,郭书带着李知,李知带着钱,一起走在广院南街上。他们一路找了各种餐厅,最后在一家叫“仁和酒家”的餐厅坐下。餐厅不大,但很干净,因为主要服务于周边百姓和大学生,所以菜价不贵。更有意思的是这家餐厅的开餐赠品,竟是煮鸡蛋。这是李知日后吃遍中国大江南北,再也没有遇到过的独一家。李知不想遇到熟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你化妆了?”郭书看着李知红红的嘴唇问。
李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用手捂着嘴。
“你捂嘴干嘛?其实挺好看的!”
李知巴不得从地缝钻走。从入座之后,李知就一直不好意思看郭书。时而担心自己不够好看,时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现在被郭书这么一问,更加不好意思,感觉整个脸都燃烧起来了。
李知赶紧抓起菜单,挡着脸,小声说:“你要吃点什么?”
郭书一把抢过李知手里的菜单:“干嘛挡着脸,来我看看!”
李知觉得自己又无遮无拦地暴露在对方视野里了,凳子下面好像生了刺儿,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浑身不住冒汗。
郭书不禁一笑。
“李知,我们要一点啤酒?”郭书问。
李知不住点点头:“好!太好了!现在就要!”
菜还没有点完,李知就央求服务员上酒,然后一口气倒了一大杯,一饮而尽,郭书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知。
酒壮怂人胆,喝了酒的李知,稍微镇定了心情,说到:“没想到酒这么好喝,之前没有喝过”。说完,又到了一杯。
郭书一遍拦着:“你慢点喝”,一遍瞪大了眼睛:“你之前没有过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李知的肯定,郭书心头突得一喜,不仅笑了起来:“喝啤酒这种事情,女生一般都会和男朋友一起。你一次也没有喝过,可见没有过男朋友!”
李知深深叹了一口气,举起杯,一饮而尽。
“李知,你慢点喝!”
“我没有过男朋友,但不代表我没有人喜欢!”现在,李知彻底放松了。
郭书一笑:“你没有过男朋友,怎么证明有人喜欢过你?”
李知被问得一下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郭书看着李知认真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笑,决定再逗一逗李知。
郭书装作收起笑容,假装严肃地问:“李知,你说说,有多少人喜欢过你!”
李知眯缝着眼睛:“这个我不告诉你!”
郭书叹口气,拍了一下桌子:“那你说,他们都怎么喜欢过你的!”
李知眉飞色舞:“他们给我写过情书,表白过!”
“就这些?”
李知点点头:“就这些呀!”
郭书又拍了一下桌子:“他们有没有过带你去看电影?”
李知摇摇头。
郭书:“他们有没有过给你送鲜花?”
李知摇摇头。
郭书继续拍了一下桌子:“他们有没有过在你楼下给你唱歌?”
李知摇摇头。
“放学他们有没有送过你”
李知这次自己拍了一下桌子,郭书以为回答一定是肯定的。接着李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再次摇摇头。李知有些绝望了,反问郭书:“这些你都有过?”
郭书一愣,其实这些郭书哪有都有过,只是看着李知认真的表情,郭书觉得越发好玩,不由得点点头,说:“是呀!有过呀!”
李知收起笑容,彻底绝望了,又一饮而尽。“看电影、送花、楼下唱歌”这些只在电视中看到的桥段,这些只出现在琼瑶小说的情节,郭书却都经历过,可见他之前有过非常喜欢的女孩,是他上次分手的女朋友吗?李知想要问,却不愿说出口。想到这,李知更加失落,低下头。
郭书看出李知不高兴,忙一边给李知倒酒,一边安慰,说:“没事的,一点点来。今天不是就喝酒了嘛!”
李知举起酒杯,再一饮而尽。
郭书:“李知,你慢点!”
李知摆摆手:“别劝我,都别劝我,我准备一醉方休。”
“好好好,一醉方休,一醉方休,我喝酒还没有遇到过女对手!”郭书也一饮而尽。
“那是我以前没喝过酒!”
“你一杯我两杯!”郭书说。
两人开始一杯接一杯,风格从婉约细腻,变成了豪放奔腾。
李知心里有些失落,郭书却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高兴,是刚才听到李知没有男朋友,还是因为又见到了李知。
由于高兴,郭书开始拼命地说,先说自己曾经有过两个女朋友。两个女朋友自己都忘不了。第一个是自己的初恋,第二个相处时间最长。李知一边喝,一边听着。
结账的时候,桌子上竟然堆满了酒瓶。郭书和李知用都已经不利落地口舌进行了最后的辩论。
郭书大着舌头说:“李知,今天必须我请客,否则‘友尽’!”
李知含糊地辩解:“今天我赚钱了,必须我买单!”
两人争来抢去,一旁的服务员站得不耐烦。郭书努力站起来,想拔得头筹,却“咣”一声,醉倒在了桌子上。李知想要站起来,结果也和郭书一样,瘫倒在座位上。
“李知,李知”
李知听见郭书叫自己,答应了一声,嗯。
“李知,我喜欢你。”
“啊?”李知勉强抬起头来,看看郭书,问:“你说什么?”
郭书已经不省人事,呼呼睡着。
李知笑了笑,随即也倒在了座位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知先起来了,她看着仍旧不省人事的郭书和满桌的啤酒瓶,足足愣住了5分钟。然后,她晕头昏脑结了帐,扶着墙走出门,招呼同学将郭书送回了宿舍。之后,李知便一头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第二天中午,郭书急匆匆找到了李知,两人对昨晚发生的一幕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李知不确定,郭书昨天到底说没说那几个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郭书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对着一个李知喝醉了呢?
“李知,我昨晚都说什么了?”
“表达了一下对前女友的爱。”李知叹口气说。
“李知,我现在懊恼极了,我没有胡说八道吧!”郭书不想在李知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李知摇摇头。看来是自己听错了,或者他根本什么都没说。
“李知,昨晚吃饭一共多少钱?”郭书尴尬地问。
李知摇摇头:“没多少钱。”
“李知,你经常在外做节目赚钱吗?”
李知再次摇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呀!这是我人生的第一笔稿费,也是我人生的第一桶金!”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郭书却被李知这句话惊住了:“李知,这是你人生第一次赚钱是吗?”
李知点着头。
郭书心里不知道为何一震,突然很感动,说:“李知,第一次赚钱应该给你最要感谢的人!”
李知点点头:“我想买个礼物给我姥姥。我从小和姥姥一起长大。”
郭书:“可我们昨天一定吃光了你第一次所有的稿费!”
李知笑着点点头:“我本以为50元可以剩下一些,谁想到外面吃饭这么贵。不过没关系,我把那篇发表文章的书送给我姥姥,她虽然不认字,但是,一定很喜欢!”
郭书由刚才的懊恼变得有些内疚,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啤酒,50元的费用应该剩下一些。结果自己一个不小心,不但喝醉了,还喝光了李知的第一次收入。
“李知,你喜欢吃什么?我下次请你吃饭,好不好?”
“我喜欢吃广院肉饼”。
郭书看着李知,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个女朋友一定会很有意思。
“那你不是太便宜我了?”
李知努努嘴:“那就天天请,一年300多天呢!”
“那我们岂不是要天天见面?”
郭书笑着看着李知,李知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天空飘起了细雨,李知伸出手接起几丝雨滴,看着它们在自己手中快活地蹦跳着,然后从指缝中慢慢流走。郭书静静看着李知,是的,有这样一个女朋友一定很好,心不由地快速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