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遇李少朗,是在2018年的长洲岛。
长而窄的东湾泳滩就在眼前,五彩的遮阳伞下有比基尼女郎坐着喝果汁,有小童追逐打闹。青山阔海,一片祥和。
一对情侣骑着双人白色单车悠闲地往海滨小路的度假屋前行,双人合唱的声音遥遥传来,女一句“情意誓永无限”,男一句“我两爱不变幻”,好不痴缠。
又见旧人,却隔沧海桑田。不过阔别短短一年,他就已经和我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不同。海风有凉意,我拉拢了开衫,仍冷得哆嗦。
“一年不见了,”我没有看他,“你还好吗?”
话一出口,我立刻便意识到失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再怯怯收回目光。
“我的脸是不是很恐怖?”李少朗扯动嘴角,“我听说,全港名媛都在背后叫我怪兽王老五。”
我心里一酸:“哪有,还是很帅啊。”
他陷入了沉默,我看着那片海,渔船零散分布,和一年前无甚差异。
“她前几日结婚了。”他突然开口,“粉色花毯,郁金香酒杯里装着香槟。”
时过境未迁,只一个“她”字,我也知道是谁。因为这么多年,他的脑里心里,只装得下唯一一个她。
“那你呢,这一年过得好吗?”李少朗莞尔,“又去了什么地方?一年里都没有收到过你的明信片了。”
来自国内外各大省市的印有不同邮戳的明信片,哪怕再偏远,我都固执地给他寄了许多年。直到一年前在长洲岛话别后,我忍着不打探有关他消息的欲望,也没向他露出半点行踪,所以我不知道他遇上了火灾毁容,不知道他的妹妹与别人终成眷属。
若不是在温哥华遇到了以前念书的同窗,我也不会知晓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多谢关心。”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遇到有缘人就定下来吧。”
李少朗却转移了话题:“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参加一个影展。”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大方地拍拍他的肩,“你都不知道,那些追我的金发洋人都排队到澳洲了。”
“那就好。”他隐隐松了口气,“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很开心。”
我别过头,逃开他的视线,他不知道根本就没有所谓影展,我回来,只是想见见他,见见被岁月残酷烙伤的他。他还是没变,以友情的名义衷心祝我幸福,而我也没变。
“放心,我说话算话。”
情意未变,单恋未变,变的只是潮起潮落后,我选择撒谎。
这便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