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证部物理组工作的中学闺密,一日突然得空找我聊天。
“我们的上司秦sir人称黑面关公,为人公事公办,做事严肃规矩。”她随后羞涩地补充,“不过也是因此才有男子魅力。”
魅力?
我冷哼一声,如果以那晚的遭遇作为考核他的标准,那么上述条件只符合了性别。
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带回了他家,他却突然伸了个懒腰。
“今晚的月色和星星很动人。”秦明宇毫无醉态地和我道别,“我们会再见的。”
我揉着酸痛的肩膀,后知后觉他似乎是想揩油。
“范小姐,我们店里的新款昨日刚上市,照例黑白灰三款各一件?”服装店的导购唤我回神,她手里提着一件职业套装。
这种套装总是扣子系到让人呼吸困难,以及长及脚踝的裤装,浑身遮掩得密不透风,古板又拘束。
“我想要那件宝蓝色的及膝连身裙。”
我接过袋子,脑海里无来由地闪过秦明宇的宝蓝色领带。
巧合而已。我摇摇头,回到律所,却被吓了一跳。
“子欣,有人送花来。”同事艳羡道,“好大一束花,何时摆酒?”
我微愣,怀里被塞进一束花,蓝色硬纸包裹着二十朵红玫瑰,淡淡花香袭来。
“二十朵,表示他仅有一颗赤诚的心哦。”她继续打趣,我茫然地抽起卡片,一打开,落款笔迹苍劲有力:秦明宇。
我无语,将花拿出去让清洁阿姨帮忙清理掉。
“这么新鲜的花,刚收到就要扔?”阿姨讶异,“会不会伤了人家的心?”
我哑口无言,把花拿回办公室,左思右想,干脆拿几个瓶子来插花。
只是为了养眼而已。我安慰自己。
下班后,我从地下停车场取车出来,心里仍惦念着那束花的含义,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忽地冒出来,吓得我立马刹车。
她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浑身灰扑扑的旧衣,小脸比受惊的我还苍白两分:“听说你是律师,能救我于水火吗?”
我不忍:“我不擅长打法援的官司。”
“我不是找你打官司,我只想诉苦。”
我叹了口气,打开车门让她坐下,一落座,她的眼泪就扑簌簌落下:“范律师,打官司和谈恋爱有相似之处吗?”
她说他们彼此相爱,他却困于另一场水火里,最后三人都落得寡淡。
“如果你是控方,那他千万不能是辩方。”我轻轻道,“相爱不是撕破脸面,追杀夺理,而是他要当你方的证人,你们该永远一条心。”
她定定地看着我,露出一个微笑:“我明白了。”
与她告别后,秦明宇就打来了电话:“范大状,明晚下班后有约吗?我有专业问题向你请教。”
我“嗤”一声,挂掉电话。
然而第二日我却敷了面膜,化了淡妆,穿上那条新买的宝蓝色裙子,在他欣喜的目光下故作矜持,不拿正眼瞧他。
“哪方面的问题?”
他干咳一声:“先吃饭?”
我才发现秦明宇系着围裙,里面是米色的棉衫,像足了居家好男人。
“茯苓老鸭汤、素炒丝瓜苗、酸甜排骨……”香气扑鼻,馋虫被勾了出来,他细心地给我添菜,“工作忙,也不要整天喝酒、吃速冻罐头或者杯面。”
“那你天天给我做饭啊?”我随口道。
“不忙的时候,我很乐意。”他挑挑眉。
我红着脸,他却继续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是五年前,你还是法律系的学生时,有一次我突发奇想去听庭审,你坐在我旁边,‘唰唰唰’记着笔记。”
“那是一宗离婚诉讼案,双方当庭吵起来,差点打架。”他缓缓道,“然后你终于停住笔,自言自语。”
我茫然,我说了什么,让他记住了五年?
“你说,你要快点挣够钱去买一间姑婆屋,孤独终老。”
秦明宇笑得眉眼弯弯:“那次夜跑碰巧重遇,我也知道你成了名律师,最擅长打离婚案。所以,挣够房款了吗?”
我低头扒饭,这五年,我也愈加不近男色,恐惧恋爱。
吃完饭后,秦明宇道:“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你不是说有问题请教吗?”
“专业人士一来,无师自通。”他作揖请我进电梯,“大状,请。”
密闭的空间显得狭窄,秦明宇走近一步:“你在看文件?”
“嗯。”
“孤男寡女同处一梯,按照电视情节。”他盯着下降的数字,“下一步就会被困。”
话音刚落,电梯突然急速向下滑行,随后“哐当”几声摇晃卡住,灯光最后挣扎闪烁了几下就灭掉了。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惊得松了手,文件掉落在地。
“再下一步你就要害怕得大叫,然后……”秦明宇摁亮手机,借助里面的手电筒看到我蹲在地上摸索,惊慌失措地大叫,“你有密室恐惧症?还是哮喘?别怕,来……来我怀里,我保护你。”
我翻了个白眼,捡起文件后起身去摁报警器。
“你不怕吗?”他尴尬地挠头。
“怕。”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怕你吃了我。”
十五分钟后,我们总算重见天日。
“呃……我去拿车。”秦明宇刚想走,就被我叫住:“不用了,我有车。”
生性使然,我想要与人保持距离,遇见他以后,我却一次次打破自己的规矩,晚风一吹,我好像又变回原先的冷漠自持。
我从倒后镜里看到他站在我身后,孤寂又落寞。开出十分钟后,我回头一看,一个人影见我回头,忙缩进角落。
“追这么远?”
我并未多留意,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等绿灯亮了便开着车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