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置刑具的仓库?”范海星摸了摸下巴思索着。
想来自己也就去过一次判官殿,根本没注意那里有什么仓库。不过那里四面环水,恐怕仓库一类的地方,都会受潮严重。
如果是要改建仓库的话,首要解决的问题还是防潮呢。范海星想道。不过正好,如此一来也能顺便抽空去看看周洲了。
鹿遗一听是判官殿的事,当即就来了兴趣。本来一只脚都迈出去了,这会儿又赶紧收了回来。
“范姑娘要去判官殿办事吗?可否让本官同去?实不相瞒,本官对这地府还不甚熟悉,姑娘就算是带本官去随便转转了。”
范海星干笑了两声。“鹿大人不是约了众位事务官在茶楼喝茶吗?如此爽约,怕是对大人的名誉不太好吧?”
鹿遗尴尬一笑:“无妨无妨,我这就派人前去给各位大人赔罪。”
“可是判官大人事务繁忙,怕是没有时间接待您呢。”
“本官就在殿中随意逛逛,算是熟悉一下。判官大人就是无暇理会我,也无妨。”
鹿遗此时整张脸就像朝阳的向日葵似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说起银狐,他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脸都泛起红光来了。
范海星心里又鄙夷又想笑。虽然不想给银狐添麻烦,但是这家伙看来已经跟牛皮糖一样,撕不下来了。没办法,她也只好答应了,两人一起往判官殿走去。
一到码头,范海星就赶紧拉过一个小婢女,小声对她耳语道:“赶紧去告诉你家大人,说是鹿遗来了。”
推开殿门进去的时候才看到,招财竟然也在。两人正说笑着,银狐已经变化成了女儿身,看起来就像一对好姐妹正在拉家常。
不过看到鹿遗,银狐眼里就是一阵烦躁。
“鹿大人来了呀,快坐快坐,千万别客气!”招财笑着站起身来,热情地将鹿遗拉到一边坐下。
鹿遗看到招财时,眼中也是划过一丝惊艳。不过转而还是把目光投到了银狐地身上。
“判官大人,数日不见,可还记得下官?”
银狐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记得。但是招财却不乐意了,站在两人中间。
“鹿大人,你怎么一直盯着这臭狐狸看啊?你可知这地府,倾慕咱们臭狐狸的人可多了。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呢!”
“你这死猫,能不能闭嘴。”银狐烦躁地用毛笔敲了敲桌子。
鹿遗连忙赔笑道:“是,招财姑娘教训的是,是在下唐突了。”说完又想绕过招财去看银狐。
招财可不准,一闪身又挡住了他的视线。“鹿大人,一直盯着姑娘家可是很失礼的,且你来得突然,怎的还两手空空?”
范海星心里偷笑几声,便知招财这是心生醋意,正刻意刁难鹿遗呢。可怜这鹿遗,好死不死地落到招财手里,这下怕是得掉层皮了。
果然,鹿遗尴尬地笑了笑,连连道歉。这还不算完,招财就像连珠炮弹似地数落起鹿遗来。一会儿说鹿遗礼数不佳,一会儿说他不务正业,一会儿说他还不如地府中的谁谁谁。
甚至把谛听都给扯上了。说谛听也是对银狐有意,但是银狐连谛听都看不上,就更别说他了。
这一连串一连串的,直说得鹿遗无地自容,抬不起头来。
“幸好招财在这儿呢,简直就是这家伙的克星啊!”范海星惊叹道。
银狐对她招了招手,低声说道:“那是自然了,这小白猫虽是刁蛮,但对本大哥也是一片痴心,怎可能让他人捷足先登。”
这话声音不大,但是招财就在银狐旁边。听到他这么说,转头便狠狠剜了他一眼。瞪得银狐连连讨好地眨眼。
看这形势,银狐一时半伙儿还不好走开身呢。范海星便先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去冰山地狱里看看周洲。
要不是因为担心周洲,范海星是一点都不愿意再去冰山地狱的。看到里面那么多悲惨的魂魄,正在受尽折磨,就算他们是罪有应得,也让人不忍直视。
只要一想到周洲是因为自己,才被牵连关进来的。范海星就觉得自己实在于心不安,但是思来想去,却又无计可施。
站在通道口等了好一阵子,鬼差才带着周洲过来了。
“小洲洲,我来看你了,你怎么样?”范海星赶紧迎上去,一把攥住周洲的手。
从周洲被关进来到现在,也已经过了接近一个月了。不过是短短二十来天,周洲就完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浑身僵直,哆嗦不止。一双眼睛里全都是血丝,破烂不堪的衣服上全是血迹。颧骨高高凸起,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的模样?
“猎人姐姐,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周洲声音颤抖地问道。
范海星咬了咬嘴唇:“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小洲洲,你相信我…”
话还没说完,周洲就惨淡地笑了笑。“相信你?我分明是被判了五十年的刑役,你却跟我说是十年。你还有什么是没有如实告诉我的?”
“你,你怎么知道…”
周洲从破烂的衣角里摸出一个瓶子。“不是你让小鱼给我送药过来的吗?猎人姐姐,我是不是出不去了?是不是一定要服刑五十年才行?”
“小洲洲…”
“你回答我,说实话!”周洲忽地大吼道。
一边的鬼差一见周洲居然对事务官这么大吼大叫,立马抬起鞭子就要打。范海星赶紧摆手阻止了他。
“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太难实现了。”范海星咬了咬嘴唇。
“你看到那冰山了吗?我算过,这爬上去的斜坡,就算没有任何阻碍,也是三百多米。若是你能爬到山顶,那你的刑罚便可一笔勾销。”
“那你上次为什么不告诉我?”周洲略带怨恨地问道。
范海星苦恼地说:“这不可能的,如果你每次都那么拼命地去爬,每次都爬得高了,但是每次都不成功,你会因分界封印的影响魂飞魄散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猎人姐姐,你不知道在这里待着的滋味。”
周洲凄然一笑:“无人救我,我必自救。就算魂飞魄散,也比呆在这儿强。你以后不必来看我了,我不想看见你。”
范海星心里一阵抽痛。还想劝一劝周洲,但是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让范海星没想到的是,小鱼竟然来这里看过周洲。这分明就是在离间他们两人,这对小鱼能有什么好处?范海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以后,若是还有别的人说,是以我的名义来看周洲的,都一律不许他们进来。不管判官大人在不在,明白吗?”范海星气愤地对守门鬼差说道。
回到殿中的时候,鹿遗已经走了。想来是被招财的一番狂风骤雨式的教训,说得无颜再呆在这里了。这会儿银狐又舒服地变回了男儿身,两人正在取笑鹿遗是个傻子。
只是范海星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跟他们开玩笑了。随着银狐去几间仓库查看了一下,做了一下记录。发现果然如自己所想,每一个仓库都受潮严重。
“这些问题都不大的,防潮的话,用杉木,楠木做材料就行。虽然昂贵些,但至少不会再出现这种墙壁发潮,还长蘑菇的情况。”
范海星在小本本上刷刷刷把自己的想法写了下来,然后把单子递给了银狐。
“修缮经费呢,还是得要你本人去跟谛听和冥王申请啦。我过两天就能画好设计图,开始动工了。”
银狐接过单子笑了笑,本想开句玩笑的。但是看范海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又问道:“怎么了?跟你那小兄弟吵架了吗?”
“倒也不是,他会在地狱服刑,本就是我的错。只是我没想到,小鱼会用这事来挑拨离间。”范海星叹了口气。“银狐,既然爬上冰山顶便能免去刑法,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周洲爬上去的?”
“小星子,你我既是朋友,我必然有忙便帮。但是这事,断不可行。”
银狐严肃地说道:“我既然掌管这判官殿,判决天下苍生的罪孽。你那小兄弟虽非故意,但的确杀死了无辜者。此罪断不可轻易饶恕。
我若真是纵容你们,帮他逃出来了。那这地府的法则何在?如此这般,日后若是其他事务官的亲眷被打入地狱,我都要帮吗?”
范海星只好咬了咬嘴唇。“可是…”
“别可是了。别说是你的小兄弟,就是招财或谛听被打入地狱服刑,我也是绝不会刻意纵容的。减刑到五十年,已是极限了。”
虽然范海星懂这个道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不怪银狐,也不怪谛听,他们坚守原则是没有错的。
错就错在,自己粗心大意,得意忘形。才让周洲落到这步田地。
越想,范海星心里就越是烦躁。独自返回时,坐在船上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都觉得心生厌弃。
说来也巧,船还没靠岸,范海星就看到谛听正站在忘川桥头,跟小鱼说着话。若是放在平时,范海星不觉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此刻她心中烦闷。想到先前周洲说的话,再看到小鱼,怎么看都觉得胸中火气蹭蹭往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