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咬了咬牙,伸手握住眼前的两支栅栏。这栅栏看似柔软,实则坚韧非常。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它们拉开,就像徒手拽开钢筋一般。
“你这无名小卒,本尊尚未允准,你可不能死了!”
谛听低吼着,脖子上青筋尽显,双手已然完全显现出麒麟爪的形状。这栅栏终于缓缓弯折,谛听匆忙挤了过去。
守在塔外的天兵听见动静,手持长枪推门而入。看到谛听竟然徒手拽开了牢房的栅栏,纷纷一惊,随既便握着长枪要冲上来。
“滚开!本尊要是想做什么,你们拦得住吗?!”谛听眉眼杀意凌然,愤然喝道。
那几个天兵一听,自知自己冲上去就是送死,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谛听没理他们,又狠狠拽开范海星牢房的栅栏,一把将范海星揽进怀里。她这时全身寒冷如冰,谛听别开脸,伸手从范海星的衣襟里拿出那两只钗子。
“当真是愚不可及!”
谛听真是又气又心疼,甩手将钗子扔到一边。抬手凝起利爪,将自己与范海星的掌心划破,然后紧紧贴在一起。
“大人,如此做的话,毒素亦会侵入你体内的。”
谛听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天兵。虽说他已经不大记得所有人的模样了,但是自己尚在天庭的时候,这些天兵大多都是他所管辖的。
虽然自己被贬后,心腹皆受牵连。不是被杀,就是被放逐。如今还能这么认得他的,着实已经很少了。
“无妨,这点毒还奈何不了本尊。”
神兽的血与一般的神仙自是不同。古有屠兽入药的典故,因而导致许多神兽,甚至恶兽都大规模遭到人类的屠杀。
古人云,神兽角可煮酒,鳞可为甲。其肉食之延年益寿,其血饮之百毒不侵。虽然人类的传说大多有悖误,但是有些确也是有所根据的。
谛听的血顺着伤口流进范海星体内。很快就化作了金色的血雾,淡淡的金光顺着血脉缓缓蔓延着。谛听紧紧环着范海星,帮她取暖。
“现在什么时辰了?”谛听脸色微白,额角溢出虚汗来。
天兵看了看殿外的沙漏,回道:“已过了寅时了。”
谛听定了定神。低头看到范海星脸色略微好些了,才收回手,给她包扎好手掌。
虽然他的血多少能够清除一些毒素。但是范海星自身灵力太弱了,如此也不过只是拖延而已。谛听深吸了一口气,双腿盘坐,集中精神开始运气。
但是还没等他将侵入自己体内的毒从伤口排出来,殿外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谛听抬眼一看,竟然是西王母率领着一众天兵走了进来。
白泽紧随其后。两人的脸色都十分严峻,尤其是西王母,一双美眸此刻恨不得将范海星千刀万剐。
谛听心中一惊,再看白泽,虽面色苍白,但明显已不如先前那番痛苦不堪。想来必定是天帝派去的人,先招财他们一步带着解药回来了。
“拜见西王母。”谛听起身行礼道。
“拜见?!无需拜见了,我儿已毒发不治,皆因你们二人!看在天帝的面子上,谛听,我不杀你!你即刻交出范海星,否则莫怪我翻脸无情!”
西王母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余地。可见她此刻已然怒火燎原,断不可能还有手下留情这一说。
但是谛听却只是笑笑:“王母说笑了,此事与海星并无关系,不过是有人栽赃陷害罢了。天帝尚在调查,您若是现在如此武断地下杀手,恐落人口舌。”
恰好这时,范海星忽然咳嗽两声。此刻她体内毒素清除了大半,身上也舒坦了不少。听见身边吵吵闹闹的,迷糊间又睁开了眼睛。
“谛听?哎哟,头好痛。”范海星哼哼唧唧着想要坐起来。
“别乱动。”谛听面色凝重地说道。
西王母此刻可顾不上什么落不落人口舌,丧子之痛足以使她盲目。她一见范海星居然又醒了,一挥手便将眼前的牢房震的粉碎!
谛听眉眼一凌,一手抱起范海星便反身闪过西王母怒意沸腾的掌击。他脚步略微踉跄,尚未排出体外的毒素此刻倒是拖慢了他的身手。
“岳母大人!”
白泽见西王母当真是二话不说就动了手,心里只担心她盛怒之下伤了谛听。再一看谛听此刻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才知眼下情势不妙。
但是西王母根本不理会白泽。挥手起落间,手心荧光乍现,谛听心中暗道不妙,立马用尽全力高高跃起。
只见刹那之间,西王母的手心便伸展出一片茂盛的纯白枝桠。这植物白得发光,从树枝,到叶片,再到那一个个拇指大小的果实,全都是纯白一片。
蓬莱玉枝都用上了,看来西王母当真是动了杀心。眼下怕是也不想管谛听怎样了,一心想杀了二人。
“岳母大人,天帝陛下尚未做定夺,此举万不可行啊!”白泽上前去想要阻止西王母,但是根本没用。
玉枝不断伸展着,竟然直接化作一棵大树,轰隆作响地砸在地面。纯白的根系牢牢扎进地面,树木微微抖动,其叶片顿时就像箭雨一样往两人射去。
这不过是蓬莱枝的小小一部分而已,但是谛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与它抗衡。眼看大片白光飞射而来,避无可避。
谛听一把将范海星拽到身后。范海星只见谛听脚下蓦地喷薄而出凌冽的金色光雾,他抬起双手,五指金光灼灼,两只光芒凝聚的麒麟爪顿时破土而出。
它们护在两人身前,一时间范海星只能听见树叶与鳞片砰砰相撞的声音。
那些树叶看似细小,实则威力无穷。很快,麒麟爪便崩裂出了一道道豁口。西王母怒火正盛,挥手便控制玉枝延伸出两道枝桠。
谛听一惊,赶紧后退。同时倾尽全力地躲闪着,但是胸中仿佛灌了水,根本喘不上气。越是调用神力就越是痛苦非常,他脚下一晃,便觉腹部一阵疼痛。
“谛听!”范海星倒抽一口凉气,温热的血花溅了她一脸。
“无妨。”谛听咳嗽一声,将口中的血腥味吞咽下去。
枝桠抽了回去,撕裂的疼痛逼得谛听闷哼一声跌跪在地上。范海星脑子一片空白,赶紧蹲下身一把捂住谛听左腹的伤口。
滚烫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她的双手。她怕得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只是惊恐地看着谛听紧锁的眉头。
“你如此捂着,以为能有何作用么?不过是皮肉伤而已。”谛听笑了笑,但是此刻他眼前却有些模糊了。
白泽见西王母又要控制玉枝进一步攻击,赶紧拦了上去。
“岳母大人,纵使琼烟之死令人痛心,但谛听乃是吾兄!您若真要痛下杀手,小婿便只有得罪了!”
“就凭你?!”
西王母反手一转,玉枝立马调转了方向。
“住手!”
殿外忽地一声断喝,天帝的仪仗此刻终于浩浩荡荡地停在了囚仙宫外。招财跟着天帝一同走进殿中,看到谛听受了伤,赶紧大步跑上来。
“怎会弄成这样?!”招财检查了一下谛听的伤势,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竟还中了毒?!”
“咳,来了就好。我无甚大碍,给这小卒祛毒。”谛听喘息着说道。
“你特么都要死了,还无甚大碍!你有病吧你!”范海星从未见过这么虚弱的谛听,此时简直是束手无策,只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这小卒,咳,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再哭,我就要被你烦死了。”
范海星赶紧收住哭腔,吸着鼻子紧紧攥着谛听的手。但是泪水还是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招财一把撕开谛听腹部的衣服,沾起血嗅了嗅。
“行了别哭了,死不了。本姑娘一个时辰,就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谛听!”
一边的白泽听到这话,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简直是胡闹!王妹,你纵是丧子之痛再难以承受,也不可如此冲动,竟然动用私刑!若是传出去,岂非让人笑话!”天帝怒道。
西王母虽然怒极,但还是愤愤地挥了挥手。玉枝微光一闪,化作光影消失在众人眼中。
“帝兄,证据确凿,还有甚可说的?!”
“孤自事发后便派人加紧调查,你当真以为,孤对此事毫不在意吗?且地府也已加派人手前来。此事确实并非是范海星所为!”
听到这话,白泽和西王母的脸色都是一变。白泽甚至狠狠转头地看了看范海星,但是谛听冰冷的眼神却又让他无可奈何。
天帝说完便往身后招了招手。只见陆焉和一众天兵一起,推搡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进来了。
看到陆焉,白泽的眼中隐约闪过一丝诧异。两人四目相交,似乎在空气中碰撞出了微不可见的火花。但是刹那一瞥十分短暂,根本无人注意到。
莫言酒亦是紧绷着脸跟了进来。看到范海星就眼前一亮,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去将她护在身边。
“这是何人?!”西王母不屑一顾地看着地上跪伏着的男子。
莫言酒双手抱拳:“回娘娘,此人乃是地府金饰店的巧匠,名唤刘喜。属下偶然发现,此人行踪诡秘,在谛听大人他们离开地府之后,更是关门闭户。”
谛听听了几句,大概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范海星胆战心惊,还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谛听却安抚地握住她的手。
“别担心,是银狐安排来的。”
谛听说着,一口气没喘上来便是猛一咳嗽。
范海星心里一紧。“我不怕,你别说了,你安心躺着别动。”
谛听这才点了点头,靠在范海星手臂上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