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海星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胸中震动如遭雷击。她对天发誓,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身铠甲,但是现在,它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却只觉得万分熟悉。
似乎不仅仅是在梦中。否则,她怎会因为梦中那一瞥,而对它如此印象深刻?!
“怎么了海星?”谛听问道。
范海星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谛听到底都隐瞒了什么?她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谛听,已经不再是她初来地府时认识的那个谛听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铠甲真漂亮。”范海星嘿嘿笑道。
但是谛听的眼神却微微一闪。范海星这才反应过来,在谛听面前,自己说什么假话,都是毫无意义的。
“海星,你是有什么心事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秘密需要隐瞒吗?”谛听关切地对范海星说。
范海星心里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将那日梦中所见告诉谛听。但是心中烦闷异常,仿佛万蚁啃食。她摇了摇头,转身却看到房内那口大鼎。
那彼岸花此时,似乎比往日还更加艳丽诱人。如此瞧着,似乎能够听见那花叶中,隐隐传来的窃窃私语,某些夹杂着痛苦与癫狂的呐喊。
这些声音像无形的水波一般,流进范海星的耳朵里。她有些难以自持,走到鼎前,伸手抚摸着那一朵朵饱满的花蕊。
“海星?”谛听皱起了眉头。
谛听正欲上前问问范海星这是怎么了,银狐就叹了口气。
“我若是这么走了,连累到你可如何是好?那貔貅实难对付,你于他,有几分胜算?”银狐担忧地看着谛听。
谛听转头看了看他:“若真是到了要动手的地步,兴许四五成吧。但是他未必真的发现了你的身份,先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你快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银狐想了想,也只好咬了咬牙,点头应了声好。
转身刚要去开门,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白泽的声音:“鹿公子兴致真好,这个时辰了还往偏殿走?想来哥哥已经歇下了,明日再来吧。”
若是放在平时,鹿遗自然是不敢不听白泽的话。但是眼下,貔貅也来了地府,让鹿遗的腰板儿也硬了几分。
“白泽大人,您不也是深夜前来吗?我找谛听大人有急事,还请不要阻拦我了。”
谛听与银狐心中一惊,银狐赶紧放下手中的箱子,转身之间便变化成了女子形态。
刚刚变化好,鹿遗就径直推门而入。白泽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在看到三人时,才总算舒缓下去。
“你果然在这儿。”鹿遗脸上挂着怒色。“这么晚了,你怎还会在谛听大人的房中?!”
银狐下意识地便要开口解释。但是白泽却抢先开口道:“判官与谛听大人,皆是人中龙凤,互相倾慕也是理所应当。鹿遗,你如此擅入,怕是失了礼数吧?”
鹿遗脸色一白,看向银狐:“此话当真?可是那日,谛听分明是与范海星呆在一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
谛听与银狐交换了一个眼神,索性将计就计道:“那又如何,你情我愿之事,有什么稀奇的?”
“银儿,当真如此吗?那你可否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我舅叔称,你是狐妖,且是男儿身!还说你此刻必然是在谛听大人这儿。”
鹿遗咬了咬牙,向银狐走进两步。银狐有些心虚,别开头不去看鹿遗此刻气愤又失望的眼神。
“我对你一片痴心,你何以要如此戏弄我?!我本不肯相信,未曾想你竟真的在这里!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
众人心惊,果然那貔貅已然有所发觉。欲擒故纵便是逼他们露出马脚,心思果然老道。想来鹿遗也是一时冲动才独自前来的,倒真是愚蠢之极。
“你舅叔跟你说什么,你就信啊?他不过是不想你再对我有何心思而已,也是为了让你看清我与谛听的情意。”
银狐故作亲昵地靠向谛听。谛听面色一僵,一想到这其实是自己的好兄弟,就算现在变成了这副美人的模样,也还是让他直冒鸡皮疙瘩。
鹿遗正欲说话,眼角余光却瞥到一边。他这才注意到,范海星正站在那口种着彼岸花的大鼎前。
她看着眼前鲜红如血的花蕊,只觉这红像是有了生命。像是变成了蜿蜒流淌的血脉,融入进自己的身体里。她一时有些失神,鬼使神差地摘下了一片花瓣。
花瓣断裂处竟弥漫出鲜红如血雾的灵气,缠绕在她的手指上!鹿遗当即便觉脑中一阵嗡然,再一看,范海星竟一脸陶醉地将那花瓣放在唇上。
那鲜红血雾,那花瓣,竟就这么在她呼吸吞吐中,被她吸入了体内。而那花瓣也随之变得一片苍白。
这一幕,不仅让鹿遗震惊不已,就连谛听他们,也都始料未及!
“那是…彼岸花妖的精魄!”鹿遗惊道,抬手指着谛听。“你竟敢,竟敢暗中收集培育那妖孽的精魄!意欲以她一魂为媒,将她复活?!”
范海星茫然回神:“你说什么?”
谛听迅速镇定下来,笑道:“不过是这家伙的虚妄之言,你竟也相信?”
话虽如此说着,但是谛听背在身后的手却已隐隐运起神力。一丝丝金光从他的指间漫溢而出。
鹿遗咄咄逼人地朝谛听走过去:“虚妄之言?我道是怎么回事,这几朵花竟然如此妖冶!原来…”
话未说完,脚下就先踢到了那个木箱。
“这是何物?”鹿遗皱了皱眉头。
“非礼勿视,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多言语了。”银狐笑了笑,于其中已然带了些威胁的成分。
但是鹿遗显然是已经起了疑心。说起彼岸花妖,在她身边的大狐妖,也便只有蛟面银狐了!鹿遗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箱子。
便见里面的白披银铠熠熠生辉,竟刺得他双目生疼!
“真的是你…竟然是你!”鹿遗瞪大了双眼看着银狐。
两人的面色迅速阴冷下来。
白泽见势不妙,立马开口道:“竟是如此?这蛟面银狐果真隐藏得够深,就连我都没有看出来。”
谛听面色如霜,冷冷地看了看白泽。反倒是银狐,索性露出了平时悠哉随性的神情。
“罢了罢了,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便也无需隐瞒了。正好一直变换形态,也累的慌。”
说完,银狐便抹了抹脸,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就连那一对弯刀似的骨角,此时也更加嚣张跋扈地上扬着。
“既然知道了,尔等便别想着还能活着离开!”银狐扬起嘴角,浓烈的妖气不加掩饰地喷薄而出。
纵使是鹿遗现在悲愤交加,但是心里更多的却是恐惧。谛听的实力何人不知?就算是貔貅在此,都难说胜负。而银狐,千年以前就险些要了他的命!
眼下的局势,就算他与白泽联手,也不可能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鹿遗吓得脸色煞白。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独自前来是有多愚蠢!此时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将手里的箱子往地上一扔,转身便要逃逸。
银狐冷笑一声,掌心运起狐火就要袭上去。
但是鹿遗刚一转身,就看到白泽目光阴冷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白泽大人?!你…”
话未说完,胸口就是一阵撕裂的剧痛!
就连银狐和谛听都惊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白泽锋利的五指,从鹿遗的胸前穿胸而过。白鳞被鲜血浸染,但是却也掩饰不住那丝丝寒光。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范海星这才完全回过神来。那鲜红的血,与眼前鲜红的花朵交相辉映,倒叫她心中升起一股兴奋感来。
“白泽…!”鹿遗不甘心地咳出一口鲜血,伸出手紧紧揪住白泽的衣领。
“不要怨恨我,是你自己找死。”
白泽浅笑,抽出自己的手。鹿遗瞪着双眼,似乎不愿相信自己的生命会这样轻易消逝。他倒在地上,像是一截腐朽的枯木。
“你是想借此,获得我等的信任么?”谛听并未对白泽的出手表示高兴,反而更加戒备地看着他。
白泽嗅了嗅手上的鲜血,沉声道:“哥哥,适才鹿遗已经得知了所有事情。我也是自保而为,若不如此,你是否就会连我一起杀了?”
谛听咬了咬牙,面无表情。但是白泽却失望地笑道:“你就算是说句假话,说你不会,也比现在沉默不语来得好。”
“我与你无甚可说的。”
“我原也未曾想过要让你们信任我。只是此事,你这小卒也目睹了,事到如今,你也已经没有退路了。杀了她!”
谛听哼道:“绝无可能。”
“那既如此,哥哥你若做不到,便让为弟的来代劳吧!”
说完,白泽竟忽地脚尖一转,抬手逼向范海星!
范海星始料不及,脑中一片混沌。她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鹿遗适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她只觉得眼前的鲜红诱人非常,只恨不得眼前每一寸,都是这样肆意绚烂的红!
回过神来时,范海星才忽然发觉。自己竟在无意识中抬起手,凝结出一片鲜红的屏障,硬生生挡住了白泽的攻击!
众人惊愕不已,就连范海星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已经可以抵挡白泽的招式!
没等白泽再追击上前,谛听与银狐就先冲了上来。白泽转身抵挡,挥手挡开谛听的掌刃,但是却没躲开银狐的尾鞭和狐火。
虽然银狐已经着意留手了,但是还是将白泽逼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