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春娘喊你过去呢。”
春秀站在门口听到外面传来了叩门声,转身冲谢涟漪说道。
谢涟漪深吸了口气,起身跟随春秀出门,来到春娘的屋内,只有春娘一人独坐,不过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个茶盏,其中一个打翻了,另一个碎裂了两半,而春娘的样子,似乎有些神魂未定,将这些看在眼里,谢涟漪的心里有了一些数。
“春娘,她过来了。”春秀微笑着上前走到春娘面前说道。
春娘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谢涟漪,她淡淡的站着,虽然面容有损,身子有亏,可她就这样的站着,不卑不亢,似乎这儿不是花楼,而是普通的地方一样。
她自有一股气质,与这格格不入。
春娘想到来自于两边的吩咐,不由得觉得头大了起来,她必须要做决定,是晨王还是那个人,而这个决定如何,她决定看看眼前的这个人。
谢涟漪见她一直不说话,缓步上前在桌前坐了,伸手拿了碎裂的茶盏,啧啧了两声,道:“春娘好手笔,如此好的茶盏说碎也就碎了。”
春娘看了看,并未接话,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笑道:“方才春秀可带着你看了一圈。”
“嗯,一般般吧。”谢涟漪点头,煞有其事的点评了一下,“姑娘们都一个路子,虽说有些人的确美丽,可妆容不行,没什么可吸引人的。”
她如此说道,春秀在一旁瞪大了眼,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春娘一个眼神制止了。
春娘仔细的思考着谢涟漪的话,她冷笑道:“我这里的到底怎么样与你无关,你别妄想逃跑,你是跑不掉的。”
谢涟漪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挑眉一笑,道:“逃跑?你好吃好喝还找大夫,炖补品给我,我为什么要跑。”
春娘皱眉,一手敲了敲桌子,“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谢涟漪嗤笑一声,“知道,寻欢作乐之地。”
春娘想说她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走的意思。
话还没出口,谢涟漪已经开口了,“可我没准备走,你今日白日的一出戏,演的那么卖力,我若是走了,你这戏就白演了。”
春娘看着她的笑容,虽然说话有气无力,可精神尚可,那语气也格外让人不大爽快,“你这样子,很讨人厌。”
谢涟漪略一歪头,眨了眨眼,“你能奈我何。”
这话落下,春娘哑然,是啊,她不能对她怎么样,晨王下令找寻她,并且交代了完好无损,那另一边却要她肮脏堕落,这个选择她要如何做。
“我不准备走,我会乖乖的留下,春娘可否给我适当的自由。”
谢涟漪看着春娘的眼睛说道,春娘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后道:“可以,但是你只能在天香园内行走。”
“好啊。”谢涟漪也不急着要求更多,随口应答了。
春娘摆了摆手,示意谢涟漪离开,谢涟漪起身,刚走到门口,她转身道:“春娘要不给我取个名儿吧。”
“怎么的,你还想尽快接客不成。”春娘皱眉讽刺一笑说道。
“不管我之前是什么人,到了你这儿,就该遵守你的规矩,我的名字太干净,在这儿用我嫌这儿脏,取个随意的名字,脏一点无妨。”谢涟漪看着她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春娘闻言,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她想了想,点头道:“嗯,我想想……名字你自己取吧。”
谢涟漪秀眉一挑,这个春娘真不一样呢,她眸子转了转,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霜怜,如何?”
“哪两个字?”春娘问道。
谢涟漪笑了笑,“霜降的霜,可怜的怜。”
“嗯,好,就霜怜,你去歇着吧。”春娘似乎没什么精神,说了几句就挥手示意她离开。
谢涟漪带着春桃离开了她的屋子,刚走出,就听到春秀急切的声音,“春娘,她应该养好身子,直接接客,您这样,是不是……”
“闭嘴,我的决定轮不到你多言。”春娘这句话呵斥带着明显的厌恶。
既然厌恶,为何却是心腹?
谢涟漪疑惑,却不好奇,带着春桃回到屋内,春桃点燃烛火,谢涟漪躺在床上,任由春桃在她身上涂抹药膏。
谢涟漪趴在床上,轻声道:“春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春桃虽然不解她为何如此问,却还是如实回答,“春娘其实,很好的,我们服侍姑娘的丫头们,好多都是春娘在路上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丫头,没有让她们接客?”谢涟漪疑惑的问道,“那对待姑娘们呢。”
春桃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春娘说,这不是个好地方,凡是有办法的都不会到这儿来,来这儿的都是没办法的,如果能干干净净的,何必要沾染了。”
春桃说着,长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以前天香园生意不错的,有些客人有不可往外说的喜好,每每都是春娘给拒了的,所以天香园的生意不如其他地方。”
谢涟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按照春桃说的,这个春娘是个不错的人,可她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需要观察一下。
临近年下,许是发了工钱,花楼的生意比平时好上许多,也热闹乱了许多。
谢涟漪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戴上了面纱,挑着人少的时候再园子里转着,几天下来就有不少人知道,住在后楼三楼的霜怜姑娘,白纱覆面从不接客,就再园内四处走动。
这一日,大雪纷飞,白日里不少姑娘都在睡觉,谢涟漪看到一连串的丫头,都端着热腾腾的锅子入了各个姑娘的屋,午后,有的人睡足了觉起来走动。
谢涟漪站在二楼,看着她们在厅内玩耍或者斗嘴,如果这是普通的地方,她们也和普通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禁闭的大门,将屋内的热气团在屋中,屋中暖烘烘的,这些女子都只穿了简单的衣裙,嗑瓜子打牌,好不热闹。
突然,大门打开,一阵寒意入内,一些坐的距离门口近的姑娘们忍不住抱怨了两声,但是很快,抱怨变成了吃惊。
她们丢下手下正在做的事情,一股脑的扑到了门口女子的身边,拿热汤热水,关门唤春娘。
谢涟漪站在那,微微侧耳,听了一会听明白了一些事情。
摔进来的女子名唤香草,曾是天香园的姑娘,半年前遇到了一名男子,二人山盟海誓,你侬我侬,香草用银钱给自己赎身,而后跟着男子生活,谁知男子已有妻室不算,他还非常害怕自己的妻子。
之后,香草的日子便是生不如死,每每被羞辱,男子都不敢多说两句,男子正妻不满意香草,竟然提出让香草以身伺候他们要合作的人,香草不愿被打,男子还算有点良心,趁着正妻回娘家,将她放了。
她本以为男子对她还有情意,岂料她刚跑出来没多远,就被人追,抢走了银子,踹入水中,好不容易被人救了活了下来,她一醒过来就回到了天香楼。
众女子听着她哭哭啼啼的诉说这半年来自己所遭受的,每个人都红了眼眶,她们都是没办法才沦落风尘,就算再有苦衷,在别人眼中,她们都是轻贱之人。
谢涟漪叹了口气,看到春娘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她面上满是焦急,看到香草如此狼狈,她瞪大了眼,呵斥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什么臭男人,竟然如此对你!你也是瞎了眼蒙了心,竟然傻乎乎信他,我可曾告诉过你,男人不可信,那小白脸就是看中了你的钱,你的好玩,你倒好,将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回来了。”
虽然是骂,可语气之中满是心疼,谢涟漪对春娘的认识又多了一分。
香草并非蠢笨之人,她都明白,她放下热汤,屈膝跪下抱着春娘道:“娘,娘!再给我个机会,让我留下,我无处可去了,娘!”
这些姑娘都唤春娘作娘,春娘无儿无女,对待她们也都是尽可能的好,香草这话一出,不少的人都开口求情。
春娘高高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打她一巴掌,可最后还是轻轻的拍了一下,骂道:“咱们入了这地方,已经脏了,一辈子都无法干净,以后莫要傻了,留好银钱,将来还怕无人收敛么,待下辈子在做干干净净的人吧。”
春娘肺腑之言,众人听了情绪都有些低落,她们的心底都有赎身从良的想法,可是现实一次次的打了她们的巴掌。
春娘让人将香草安排了,又让人喊了柳大夫,这才打算回二楼给香草添上名字,她刚到二楼,谢涟漪笑吟吟的站在那,“你在等我?”
“对,我找春娘有事儿。”谢涟漪点头,直言不讳。
春娘皱眉,“什么事儿。”
谢涟漪上前两步,“我想跟春娘合作一把,不知春娘有没有意思。”
春娘闻言,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她笑了两声,“跟我合作?你?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本?我这楼中的姑娘各个会琴棋书画都落得如此地步,而你,你会什么,一个农家女罢了。”
“我可以让天香园成为这儿最好的花楼。”谢涟漪自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