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程弈鸣
阿嚏2019-01-11 16:063,236

  程弈鸣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就算下一秒世界末日,眼前的湖水瞬间滔天,他也不会逃亡。

  他只会抱着她,等待一切毁灭。因为在毁灭之前,他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苏微微就是他的世界。

  他是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些看似可笑的,儿女情长般的想法呢?他已经不太记得了。

  在遇见她之前,他似乎总是一个不靠谱的男生,惹得很多女孩子伤心,朋友嘴里的那个站在男生食物链顶端的人,他享受这一切的光环,却无视自己的堕落。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小学的老师总是私下里议论他有一张精致的小脸蛋,有上好的成绩,有显赫的家世。放学的时候,总有穿戴整齐的管家接他回家。

  人人似乎都在羡慕他的人生。

  再长大一点儿,他发现了身边那些女孩子对他的关注,还有那些男生的艳羡。

  十几岁的少年,很快就融入了这个世界里。

  上大学之后,他依旧我行我素,觉得世界上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么回事。别人没有吃过的,他都尝过;别人不曾拥有的,他挥挥手指头就能得到。

  他是一个游戏人间的人。

  这大概是所有外界对于他的认识。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的秘密是,他知道自己就算拥有再多的东西,也总会有一些东西,是他已经失去了的,是他再也无法拥有的。

  他是在十五六岁的那段时间里忽然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他的父亲其实并不是他真正的父亲,家里从未有人跟他提起过这些事情,他也从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只是忽然有一天,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也是在那一年,偷偷拽了一下在教室睡觉的英语课代表的马尾辫子。英语课代表是校长的女儿,成绩很好,面容姣好,有很多的男生偷偷给她塞情书,都被她全部扔进了垃圾桶。他坐在角落里,看见过很多次她的这个举动。她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在他的眸子里横冲直撞。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心烦意乱,决定把这只孔雀的骄傲撕碎。

  那一天大家都去早操了,是英语早读,她在教室里,趴在讲桌上,也许是太过于劳累,她睡了过去。他走过她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脑海中想起了关于父亲的那件事。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拽了一下她的马尾。她还在睡觉,没有醒来。于是他写了一张字条,贴在了她身后,那张字条上写着:我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谁也别想让我多看一眼。

  她后来在同学的嬉笑声里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的时候,他依旧笑嘻嘻地鄙视着她的眼泪,只是心里却也同时泛起了一些酸楚。

  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个在她身后贴了那张让她羞愤的字条的人,是她心爱的男生。当她把一封粉色的信封递给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涨红了一张脸颊。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对她邪魅地笑了一下,然后把那封信打开了。

  那里面是一个女生对于喜欢的男生的所有梦想。

  很多事情的发生似乎都没有太多的道理可讲,生命的大树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的分枝。

  他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给他那么大的触动,他只是在看着女生望着他的迫切的眸子时,忽然原谅了之前那些让他觉得委屈的事情。

  因为拥有了太多,反而在缺乏了一件东西之后,耿耿于怀。

  他觉得自己因父亲而冰冷的生命,变得更加冰冷了。

  那个女生总是在学校里尾随着他,他避之不及,她的眼神像是探照灯一样,照射在东躲西藏的他身上。他就像是一个老鼠,偷偷咬坏了别人的衣服,那人却完全不知道,反而把自己的所有都想要给他。

  她总是在黑暗中的走廊里,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对他说那些喜欢的话了。

  有了太多太多的最后一次,直到东窗事发。他们被撞见的那一次,是校长刚好路过教学楼,鬼使神差地,从来不去教学楼天台的校长,那天决定去那里视察一番。

  然后校长在天台看见了自己的女儿正在跟一个男生告白。

  年迈的校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让他自己退学。

  他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该怎么去做。退学之后,家里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忽然态度强硬非要转学。好在家里关系还是有的,很快给他办了转学。

  他走的那一天,在学校里走了很久。她的座位空空如也,抽屉里面什么也没有。他手上捏着她曾经送给他的那封信,却不知道该还给谁。

  他终究没有再看见过那个女生,从此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相见过。

  后来的几年,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直到有一天,听说那个女孩子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出车祸离世。

  她在高中那一年,被父亲送往了国外,只因为她说如果父亲让他转学,她也会跟着去。校长找了关系,送她去了国外。也有传言说她并没有出国,只是被她父亲送去了他朋友所在的学校,那个高中远在千里之外。事实是他作为校长,自己的女儿公开早恋,让他丢尽了脸面,他必须用一切手段压下这一段往事。谁知道世事无常。

  他听闻之后,在家里沉默地待了很多天,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初了,他的生命里像是缺失了一块,于是他用更多的不羁来填补。

  直到有一天,他在大学食堂里,看见了一个女孩子,跟在一个男生后面,百折不挠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候。

  他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暖意,还有更多的是愧疚。其实在这之前,就有人曾跟他提起过这个叫苏微微的女孩子。

  他以为那只是他看见的一对平凡的小情侣,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似乎总能看见她,那个叫苏微微的女孩子,像是当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生一样,跟在一个叫郑佳辰的男生背后,坚持不懈地告白着。

  真是一个傻乎乎的家伙啊!

  他在心底强迫自己不去关注她,却总是能撞见她,渐渐地,他在心底开始埋怨郑佳辰这个家伙不识抬举。

  关于郑佳辰,他早有耳闻。

  他心里有了想法,慢慢打听起了苏微微的事情,知道了她的星座、爱好,喜欢吃什么,厌恶什么,甚至是她喜欢的电影、书籍以及她的社交账号,他都搞到了手,但他唯一做的仅仅只是像是个陌生人一样旁观着。

  在她对他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已经在心底深深地爱着她了。

  可惜,那个叫郑佳辰的家伙,终究还是接受了她。

  他失去了这个机会,只有远远地避开。

  直到他听说他们分手了,才又悄悄出现在她的身边。看似是狭路相逢的聚会,她坐在角落里,他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去跟她搭讪。

  朋友们都嘲笑他说,情场高手也有怯场的一天。

  只有他明白彼时的苏微微对于他的意义。

  并不是因为她是某个人的替代,而是因为,她融合了他心里的那些愧疚,那些渴望和期待,还有那些想要挽回一些什么的属于他的自私,这些融合在一起,促成了他对她的复杂的情感。

  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明白了,有时候幸福并不是相守,而是相忘,然后祝她幸福。

  在她的世界里,他终究是一个后来者。

  去往英国的飞机上,他本来做好了再也不见她的决定,不然也不会吃下那么多的安眠药。只是那些药丸都太及时了,他没有达成自己的自私。

  鬼门关上走过的人,再次回来,总会对世界有更多不同的理解。

  他躺在医院里,听闻郑佳辰彻底离开了公司,去了国外,还留给他一封信,说微微心里的人不是他郑佳辰,而是他程弈鸣。

  郑佳辰历数苏微微回来的种种,像是也放开了心里的往事,最后离开的时候,只是希望她能幸福。而能给她幸福的人,在他看来只能是程弈鸣。

  郑佳辰还给了他苏微微在云南的住址,他顾不上医师的劝阻,连夜买了机票去找她。

  于是,他又看见她了。

  她就站在湖边的小船上,看见他出现,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她只是轻轻地说了句:“你来了。”他心里便波涛汹涌。

  那个撑船的小伙子似乎话有点儿多,可说的句句属实,他是没有办法过没有她的生活的人,他也是那个就算是死,也要再爱她一次的人,他决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如果她不能接受,他就再次努力把她追回来。

  幸运的是,当他说完那些往事,她抱住了他,并且在他的耳畔,伴随着湖面的微风,呢喃道:“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来不及擦拭,她忽然仰起头,贴上了他的嘴角。

  他深吸一口气,吻住了怀里的她。

继续阅读:第三节 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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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吻到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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