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张弦一生一世的照顾，
以后对她永不放手。
理由：我爱你。
1
我们学校平时分占期末总成绩的40％，经济法老师是最爱拿平时分说事的。
每次一上她的课，我们最常听到的就是“那谁谁说得好，平时分加五分，学委记一下”。
“今天又有人没来啊……没来的每人扣十分吧，学委记一下。”
……
我就是那个悲惨的记分学委。
有一次期中测验后讲题，经济法老师每讲一道题就找人答个问题，答好答坏都给点友情分。我苦兮兮地听着她不断地说“××加一分”“××加两分”……忙得连记笔记的时间都没有，整堂课都用来在点名表上找名字了！
正好那天下课的时候大辰打来电话，跟我说帮我订了一张我女神王菲的演唱会门票，我兴奋地“啊”了一声，张口就说出了经济法老师的名言：“大辰我要给你加二十分！我自己记！”
我总有这样神来之笔的发言，当时怎么都没想到这样随口一提的“加分”会成为以后我们维护爱情的手段之一。
2
我真正把加分这件事当成一件必修课来做，是因为一只乌龟。
辅导员去海南旅游，回来带了一只乌龟做纪念。这只乌龟极懒，每天保持着龟头向太阳的姿势，除了吃饭基本不动，就算吃饭，也要辅导员把肉喂到它嘴边去。
我每次看它，都觉得自己看的是个动物标本。
这只乌龟在玻璃箱里度过了两个寒暑，第三年春天的时候，我们闻到屋子里尸体腐烂的味道，才知道它已经去世。
“它怎么死的？”我很好奇。
辅导员想了又想：“不知道啊。”
班长插嘴：“不会是冻死的吧？”
我反驳他：“屋子里有暖气。”
班长说：“去年不是有个晚上，这栋楼的暖气管爆了吗？”
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不会吧？它死了这么久才被发现？”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辅导员说：“挺有可能的。这只乌龟特别没有存在感，它又不喜欢动，一到冬眠期不用喂肉，立刻就能忘了它。”
所以这便导致了它死的时候没人知道，死了之后依然没人知道，直到它开始腐烂，恶臭再也遮掩不住，才被人发现……
我觉得这件事挺惊悚的，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就把乌龟代入了爱情——如果我们相爱得很没有存在感，会不会也会悄无声息地失去爱情，失去之后也不知道，直到发生挽回不了的事情，才惊觉我们已经错失了爱情？
这就是促使我建立爱情银行的诱因。
我跟大辰说，我觉得我们不能相爱得那么悄无声息，虽然对外我们很低调，但我们两人之间一定要轰轰烈烈。
大辰很诧异：“我俩身边已经为我们而鸡飞狗跳了，你觉得还不够轰轰烈烈？”
我冲他翻白眼：“说正事呢。”
于是大辰好整以暇：“那你说说，你想怎样对外低调，两人之间轰轰烈烈？”
对一个念金融的理科生而言，还有什么比标准化加数字更能精确地描绘事物发展的曲线的？
我立刻胸有成竹地说：“杂志里不是总说爱情银行吗？我们就把爱情银行具象化吧。如果彼此做了让对方感动的事，就给对方一个加分，每个月我做个报表，分析我们这个月的感情经营状况，以便迅速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变动。至于爱情流出方面，我就想做个加分兑换，只要对方同意，我们就可以用一个加分换取对方做一件事。为了省事，我们在爱情银行成立之初，先规定一些加分标准和兑换标准……”
没等我说完，大辰就拍板了：“可以，就按你说的做。”
我狐疑地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穷折腾，但出于对女朋友的尊重，你决定勉为其难地答应我？”
不想大辰没几分钟就给我发来了一个小程序：“怎么是穷折腾？有数据说话才清晰明了，更有利于我们爱情的发展。不过我觉得你的方案执行起来可能会有难度，所以刚刚写了个小程序，你安装在手机上，先用着，后续我再优化一下。”
我看着那个小程序：“……”忘了大辰是比我更注重标准化和数字的程序员了！
就这样，“爱情银行”毫无波折地入驻了我们的生活。
3
曾加过的五分——
有段时间我特别迷恋张震，张震怎么能那么帅呢？他的忧郁，他的坚定，他那种脆弱又韧性十足的气质……对上他那双神秘的眼睛，让人几欲溺毙。
有一回大辰过来见我，我跟他吵架了，气得直放狠话：“这事咱没完！你变得跟张震一样帅，我也要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然后第二天，我见识了大辰的绝技……
“你怎么弄得这么像张震的？！”
“抓一下神韵就能模仿出来。”大辰说，“头发长及眉眼，略带凌乱，粗眉，斜飞凤眼，两颊瘦削，带少许胡须……稍微处理就能神似他。你现在能原谅我了吗？”
“原谅了原谅了。”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啊！
同志们！你们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多糟糕吗？！
我男朋友！一个男人！没学过化妆！也没学过美术！他自学成才！独自做出了我男神的仿妆啊！关键是还仿得特别像啊！
那一天，我一整天都在偷瞄大辰……
吃饭瞄……
走路瞄……
坐公交车也要瞄……
瞄一眼……再瞄一眼……
瞄着瞄着，我还红了脸……
4
曾加过的第二个五分——
我跟大辰在一起，穷的时候比有钱的时候多，最穷的时候是在大二初开学，我的打工技能还没练出来，连学费都是大辰支援的，穷得每天吃馒头都要数着个儿。那时候大辰攒了两个月才攒够过来长春的路费，说要来看我。我不让，让他把钱留着当生活费。他坚持，我气急了，就冲他嚷嚷：“看什么看呀！连朵花都没有，干看呀！”
但大辰没有管我说什么，依然一意孤行地冲了过来。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心里心疼、难过、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但最气势澎湃的，却是翻江倒海的欣喜。
说不让他来，我心里却是思念他的，而且几乎思念成疾。
我抱着他又哭又笑，拍打着他，都不知道自己语无伦次地说了什么。
而他一直在笑，怜惜地、温柔地微笑着。
不知他从哪里变出了一朵花：“这是我们学校的花，免费的，但是特别美。”
那一瞬间，我泪如泉涌。
5
曾加过的一百分——
有次我跟大辰一起回学校。那天我特别困，牵着他的手，走着走着，我就闭上了眼，也不看路，任凭他带着，他怎么走，我怎么跟着。
走得我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他叫我：“张弦，我们到了。”
我才惊觉我就这样闭着眼睛跟他走了一路！
我没有被绊倒，也没有撞到什么。
他一直牵着我，带我走了漫长的路……
那一瞬，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只需要跟在他身后，我就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有他在，他就能安全地带我回到家。
后来，这就成了我和大辰之间的保留节目。
我闭上眼睛，他带我回家。
6
曾经加过的第二个一百分——
大辰喝散伙酒喝得烂醉。那天晚上，我住在他们学校外面。本来我是想找他求婚，没想到他喝醉了，只好自己住下，心里憋着一股气。突然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我埋怨地开口：“你还能给我电话？”
就听他对我说：“张弦，你真好，你特别好……我以为你会吃不了苦，但是一天打六份工，你也挺了下来……你去年来给我过生日，我特别感动……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爱你……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大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爱你”，我一开始没听出来他在说醉话，后来听出来他已经失去了意识，眼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来。
他在电话里说了快四十分钟，深情肉麻得一点都不像他。而这四十分钟，却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7
曾经大辰给我加过的分——
我是个话痨，我跟大辰打电话经常会出现的情况就是我一直唠叨，大辰偶尔答应我一声。有一天晚上我跟他打电话，说了一会儿，我听到那边没有声音了，不想挂电话，就一边刷电视剧一边继续唠叨，先吐槽电视剧，吐槽着吐槽着，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就给他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添补……讲了两个多小时，讲得口干舌燥，人都困了，终于意犹未尽地将电话挂了。
没想到第二天我突然收到了大辰的五十分加分。
我喜滋滋地问他怎么给我加这么多的分数，难道他收到了我寄给他的围巾，觉得合适得不行不行的？
没想到大辰说：“昨晚听到你说‘我的大辰已经睡着了，但我还想给他讲个故事’，突然想给你加个分数。”
8
我一直特别喜欢莫文蔚，她的《盛夏的果实》、《广岛之恋》、《忽然之间》……几乎每首歌我都能张口唱出。
大三那年，莫文蔚在北京开演唱会，我特别想去看。那场演唱会最低票价五百八，我攒了三个月，每天吃馒头就榨菜，好不容易攒到了这笔钱，却发现已经没有这一档的门票卖了……
我特别难过，想哭，又觉得不该哭，自己憋着，直到晚上跟大辰打电话。
我以为我是用平时的语调在跟大辰对话，但大辰不知怎的，一下就听出来了我不对劲，就问我怎么了。
我不肯说。
这种问题我跟大辰说了，他肯定会想办法帮我解决。但我们都经济紧张，他帮我解决这件事，他得吃糠咽菜多久？
但大概是那段时间我跟他说要看莫文蔚演唱会这件事太多遍了，他一下就猜出是演唱会的事，问我是不是演唱会的门票没买到。
我只好骗他说买到了。他不相信，我只好继续编，我买的最便宜的站台票，虽然是最外圈，但我查了场地的格局，离舞台不远，到时候看舞台也很清晰。
他终于相信了，就说那天我到北京了别自己过去，等等他，他送我。
我记得那天是一个周六，我背着一个空荡荡的书包，硬着头皮坐火车到了北京。大辰来火车站接我，陪我坐地铁去北展剧场。路上他问我票带上没有，我点点头，立刻装不耐烦地岔开了话题，生怕他会让我拿出票来给他看。
到站的时候，他要我把书包给他。
我特别紧张：“干吗？”
他扬扬手上拎着的装矿泉水的方便袋：“把水给你装包里。”
我夺走袋子：“拎着就行了，放包里，等下喝水不方便。”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行，那你拿着，等会儿好好玩。”说完，他还拥抱了我一下。
可惜我满心满眼装的都是怎么把他糊弄走，这个拥抱我应付得敷衍又草率。
我排着队，跟着人流往里面走。后面的妹子兴奋地跟我搭讪：“你买的什么票？我跟我妈磨了好久才买了内场票！马上就能看到Karen了，你看我的手都在颤！”
我没有心思理她，我的目光流连在队伍外面的大辰身上，敷衍她两声，便向大辰挥手：“我马上就要进去了，你快走吧。”
大辰也向我挥手：“我看着你进去，你进去了我就走。”
我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随着队伍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频频向大辰的方向看。
一直走到快到检票口的位置，终于看到大辰离开了，我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
挤出人海，走到排队的队伍外，怕大辰没走远，我在一株绿化树的后面蹲着，一直等到了演唱会开场，里面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我想，大概是莫文蔚出场了。
我想起我追星的那些年。那时我还是我爸的掌上明珠，我家也没有败，我一口气买二十张莫文蔚的新专辑。有一年听说莫文蔚在上海签售，在签售日的前一天，我花高价买了头等舱机票跑到上海，拿到她的亲笔签名。还有一次，听说她到我们城市做宣传，下榻在我们市里唯一的五星级酒店，我一口气订下五个套间，每一层一间，只为了能去和她偶遇……
我在《盛夏的果实》的旋律里爱上大辰，用《忽然之间》给自己疗伤……莫文蔚的歌对我来说，几乎等同于一种精神信仰。听她的演唱会，也是我最难放弃的享受。
所以听不起她的演唱会，可以说是贫穷对我最大的折磨；而站在她的演唱会门外，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声音，却怎么也听不清晰，更是折磨中的折磨。
但怎么办呢？
我是要去逼大辰，还是到处撒气，让所有人都不开心？
不，这些都不行。
因为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比我生活得更不容易。
这时，剧场里的欢呼已经结束，隐约的旋律从里面传出，演唱会正式开始了。
大辰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我拍拍裤腿，站起身，想去找个地方坐会儿。等下大辰还要在散场的时候来接我，我得找个地方，熬过这几个小时。
我刚转过身，就看到了背后的大辰。
他的眼眶有点红，但对上我的视线，他迅速露出了笑容。
“我们回学校吧，去逛逛学校的夜市。”他说。
我和他对视着，各自心里的那些念头在这个眼神里交会。我的不想让他为难，他对自己无能的自责，在这个对视里袒露无余。
我心里有点堵，但没有哽咽出声，只能微笑，说：“好。”
就是那一晚，我收到了大辰给我的第一张欠条。
欠条
我欠张弦一场莫文蔚的演唱会，毕业之后，会补给她每一场。
理由：对不起，但我不想放开你。
9
我们的最后一张欠条是大辰在求婚成功后写给我的。
他第二天要去出差，走之前在床头柜上留下了一张欠条，我直到起床才看到——
欠条
我欠张弦一生一世的照顾，以后对她永不放手。
理由：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