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再遭偷袭，饶是以李扬对敌时何般敏锐，依旧是猝不及防，一下子又愣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所有的心防，在她面前已形同虚设，已经不是往日的自己了。
这，就是爱情吗？
当李扬还在发呆的时候，罗馨月已盈盈起身，把头扭过了一边，没有了勇气再去看那几近透明的水面。
“我回房间了，你早点休息。”
罗馨月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浴室，那逃也似的步态直让他看得一愣一愣，不过李扬没有看到的是，转头之时她的脸已如两朵红云，不胜娇羞，再不敢看那已经几乎已经清澈的浴缸。
后知后觉的李扬这时才意识到到，自己正是赤身裸体的状态，刚才池水碧绿还好说，能遮一遮，这下可好，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药力吸收得差不多，这水也接近了透明，那大小姐岂不是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也一样没落下？
想明白之后，李扬惊得瞪大了眼，脸色涨红，身体不由自主地缩起来。对天发誓，这是他二十四年来第一次脸红，绝无仅有。
“娇羞不胜”的李扬同学红着脸，梗着身子当起了鸵鸟，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水里。
……
在水下做了几分钟鸵鸟的李扬终于舍得从浴室出来，精气神十足，完全没有了回来时那副病蔫蔫的样子。裹着一身浴袍的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坐回床上，虽然今晚在龙擎手下出了点意外，受了些伤，但效果在伤愈过后却是格外明显，险些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果然来了。”李扬盘膝而坐，双掌自然地放在大腿上，凝神感受着经脉内来而又去的真气，虽然并不曾停留存蓄，但已经是有了很大的突破，至少真气并不是荡然无存，很短的时间内依然存在于经脉之内。
嘴角含笑中，李扬双手捏印，奔腾外溢的真气随之一敛，现在功力压制还不到顶点，他还需要等，而且突破的地方不能在这里，否则非得天翻地覆不可。
就在李扬抛却杂念，闭目凝神之时，阳台边缘一个苍老的身影渐渐落下，惊奇了片刻后捋起了下巴的山羊胡子，满目的欣慰。
“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真是后生可畏啊。”罗卿邺背着双手，淡笑中透过窗户，虽然房间内并没有开灯，他却依然能够看到盘坐在床上，正凝神冥思的那道身影。
“咦，好像并没有急着突破，还在压制？”罗卿邺突然目光一凝，啧啧称奇道。
“居然压制到了这般程度，当真大魄力，不过过犹不及啊。”罗卿邺复又摇了摇头，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在“看着”房间内李扬的一切变化，也并没有出声提醒的念头，他很想看看，单靠自己，他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李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并没有发现窗外此刻正站着一个人，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的罗卿邺，在他面前隐藏一切气息，易如反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房间内微风骤起，李扬适时地睁开了眼，知道已经到了极限，睁眼的刹那，他神色微动，隐约中他能感觉到，冥冥中正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却感觉不到对方的任何气息，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熟悉。
李扬转眼，看着已经被拉上的窗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咦？”罗卿邺轻咦一声，声音小得几不可闻，甚至还没有有嘴里轻吐而出的呼吸声大。
就在这时，李扬双眼一亮，虽然带着八九分的猜测，但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他确确实实能感觉到，罗老就站在阳台外，正看向自己，他突然笑了，轻声道：“罗老。”
沉默了许久，罗卿邺终于摇头一笑，轻呼一句好小子，然后身体轻飘飘地落到了阳台内，窗帘自然地向两边分开，他施施然地走了进去。
“好小子，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黑暗中，罗老看向李扬惊叹道。
“除了您，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来。”透过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暗淡光线，李扬勉强能看清罗老此刻正笑着看向他。
“走，先不多说，去玉华岫。”罗老摇头一笑，知道他并没有说实话，也不多问。
“好。”
李扬匆匆换了一套衣服，穿上鞋子走了阳台，对罗卿邺点了点头。罗卿邺略一回应，身体轻飘飘地掠出了阳台，以一种及其飘忽的身法向外移动，李扬双目一凛，不是第一次见识罗老的身法，再看时仍然震撼不已，来不及多想，他身形一闪，同样以极快地速度翻出阳台，朝罗老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罗卿邺最后看了眼闭目不语的李扬，暗暗叹了口气，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处。
李扬感受着此刻体内膨胀翻涌的内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如有千军万马列阵，随时准备突破着那道城墙。
“来吧，即便再败一次，又有何惧？”李扬的嘴角一扬，双目缓缓睁开，眼神冷冽中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然，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同时双手开始缓缓移动。
如墨的夜色下，随着李扬手印频出，林间微风渐起，转瞬之间由轻转狂，狂风呼啸中渐渐形成了一道漩涡，将他的整个身躯包裹在内，卷起落叶积雪如龙般升腾而上。
突破，在这一刻，开始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晨光熹微时，林间渐明，剧烈的声势才缓缓降下，漂浮在空中的枯枝落叶失去了力量支撑，纷纷坠落而下，而就在此时，它们的下落的轨迹却都之一顿，然后像是受着某股力量的牵引，缓缓地汇聚成一条长龙。
李扬闭目而坐，微仰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两根手指微动，虚引着半空中那条枯叶长龙，可以见到，随着他两根手指一张一合，枯叶长龙忽聚忽散，又随着手指转动在半空中慢慢扭转、游动，好不壮观。
站在不远处正负手而立的罗卿邺有些无奈地笑出声来，一夜的时间，他见证了这个年轻人凭借着让他都为之动容的毅力，一声不吭地忍着经脉撕裂扩张的剧痛，一举从知微跨越到登堂，做到了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情，而在这时，又见到他玩心大起，跟个孩童一样，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而罗卿邺所不知道的是，李扬曾遭受过比之剧烈十倍百倍的撕心之痛，那病发时真气几乎爆体的创伤，那无数道细线如万剑穿心而过的折磨，还有散功之时所有经脉寸断时的绝望，这又算得了什么。
玩够了，李扬适时地挣开了眼，此刻的心情是无比的畅快，由记得一年半之前，他也在突破，而结果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而这次，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时过境迁，好在，总算是走过了这道坎。
一声轻笑，李扬腾身而起，一跃升空，停留在长龙环绕之中，短暂的停顿后，他双手张开，原先还凝聚着的枯叶随之骤然分离，随着他一声长啸，所有的枯枝落叶猛然炸散，如疾风骤雨一般向四周激射而出，一时间破风声密如雨点。
罗卿邺有些惊骇地看着此刻悬浮在半空中的李扬，完全没有料到他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要知道就算是他，如今也只能勉强办到，而且对自身消耗甚大，一般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这么做。
“后生可畏啊。”罗卿心里感叹道，那些飞射而来已经具有杀伤力的枝叶，在接近他身前一尺的地方，便纷纷无力地掉落而下。
啸声过后，余音袅袅，不就之后山林重归平静，半空中李扬似是无法支持，踉跄几下后终于坠落，在半空中急急地转换了姿势，好在升得不算太高，落地时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李扬苦笑着拍着裤腿上的污秽，看来刚刚进步到第三卷，还不能像老头子那样如履平地的在天上“走”呀。
“真是出人意料啊。”罗老这时已经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李扬，啧啧称奇道。
李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想刚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罗卿邺好奇地问道。
“额，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心里想着就做了。”李扬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他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回想到老头子在天门崖上展示的那一幕，现在自己也练到了第三卷，所以抑制不住地想试试自己可不可以。
“心随法动、身随意动？”罗卿邺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天命境才能给办到的事情啊，这怎么可能？他才登堂。
“没那么夸张，怎么可能做到那地步，估计是练的法决有点特殊而已。”李扬闻言为之苦笑，他倒是想，可就刚才那不到十秒钟，就耗掉了他不少气力，现在气息都有些不稳。
罗卿邺哑然，摇头一笑，不知为何他甚至还松了口气，那一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世间万物，岂能为一念所驱，那不就成了神话本里的臆想了吗？
“感觉怎么样？”罗卿邺笑着道。
“很好。”李扬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前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如果再面对龙擎，虽然还有些差距，但他有信心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初入新境，尚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罗卿邺抚须淡笑，眼神就如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一样。
“多谢罗老指点。”李扬俯身行礼，不管如何，罗老已经算是他的半个老师。
“不来这套。”罗卿邺摆了摆手，呵呵一笑道：“来，再试试我教你的太极。”
“恭敬不如从命。”李扬嘴角一扬，他也有些迫不及待地体验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提升。
于是，一老一少在这渺无人迹的山林之中，开始了一次也可以说是最后一次的切磋。
……
当一切归于平静，两人并肩站在一处高台，负手而立，目光同时眺望远空，那里，乌云汇聚。
“再过几天，我可能要离开一趟。”罗卿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就如他淡淡的语气。
李扬眉头微微皱起，随即转头疑惑地看向罗老，等着他的解释。
“有些事要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