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楼梯到了上一层,李扬记得船头次顶层有一个露天泳池,那里或许会有目前需要的东西,思索片刻,他已有了计议,还得去那里一趟,不然就算稳住了白兰的伤势,这挨上一场暴风雨,同样有死无生。
离露天泳池还有一段距离,李扬的速度不敢稍缓,谁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个什么意外,那就完事大吉了,也就是他艺高人胆大,如果换做是正常人,这种时候巴不得离得远远的,谁还会傻到回到船上,以身涉险。
一两分钟后,李扬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船头的泳池边上,同样到处一片狼藉,爆炸波及到了这里,不少地方正腾腾地冒着火苗,已经干涸的泳池里塌陷出一个巨洞。
李扬左右看看,第一眼便看到了了翻在角落里的遮阳伞还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好可以用上。”
李扬心里想到,人却已经走了过去,一把扯出卡在杂物堆里的遮阳伞,将伞布用力扯下折好,抬头间又看到不远处的更衣室,犹豫几下又走了过去。
……
晏若溪搂着白兰的身体,焦急万分地在船上寻找着李扬的身影,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一分一秒的等待对于现在的她老说,都是那么地漫长,她能感觉到,怀里白兰的体温正在逐渐下降,这也意味着她的生命正在逐渐流逝。
“怎么还不回来呢。”晏若溪翘首以盼,声音也有些哆嗦,原本红润的双唇变得有些紫,长时间泡在水里,她开始感觉到身体传来一阵寒意,说不出地难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暗了下来,海风呼啸而起,黑压压的云层已经飘到这片海域上空,低沉得仿佛触手可及。船上火势依旧在蔓延,侧翻的游轮几乎已经沉没了一半,船尾高高翘起,两个巨大的涡轮早已停止了旋转。
晏若溪看了看头顶的乌云,面上的担忧更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迟迟未曾回来的李扬身上,她想哭,可想到每当自己哭泣时,他都是一顿训斥,从来没有过一句好话,她才知道哭又有什么用,软弱给谁看呢?
正在晏若溪饱受等待与无助的煎熬时,身前几米外的地方,李扬缓缓地从水里冒了出来,一如之前的那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却在第一时间被她看到了。
“李扬?!”晏若溪又惊又喜,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抱住他。
李扬游了过来,没有看晏若溪惊喜交加的表情,从水里抽出几个放了气的游泳圈,紧接着拧开气帽,指甲顶着气针,便开始给里面吹气。
晏若溪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他什么去了那么久,虽然十分钟才平时并不算久,原来是取找游泳圈了,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我来帮你。”晏若溪感动之下,柔声说道。
“不用,你扶着白兰。”李扬淡淡地应了句,又继续手上的事情。
晏若溪弱弱地“哦”了一声,心里同时有些沮丧,恨自己在关键时候,除了哭,什么作用都没有,平时人前的光鲜亮丽,现在想想是多么的可笑。
李扬并不知道晏若溪所想,很快他便将几个游泳圈吹满,解开身上的布条,一个白色的药箱缓缓地浮上水面。
“药箱?”晏若溪惊喜地看着浮在勉强的急救箱,随即心中更是复杂,没想到李扬不止去找游泳圈,还去找了急救箱,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怎么办到,亏得自己还自私地希望他快点回来。
“谢谢你,李扬。”
正撕着布条的李扬闻言一愣,随即对她淡淡一笑,边将几个游泳圈绑在一起便若无其事地道:“现在还不是说谢谢的时候。”
“不,我是真心的。”晏若溪有些激动,这个时候,她除了说谢谢,没有任何方式来表达她内心的感激。
李扬眨了眨眼睛,在看到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时,才知道这句话并不是随口说说,沉默了片刻,他摇头笑道:“好吧,既然这样,那以后你就别再那么任性,明星不得有明星的样子吗?”
“嗯,我答应你。”晏若溪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李扬哑然,最后只得哭笑不得摆了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几个泳圈很快被李扬绑成一个简易的浮船,将白兰平卧着放到上面后,两人也小心地爬了上去,串联起来的泳圈浮力勉强可以支撑三人的重量,不虞沉到水里。
李扬看了眼天色,眉宇间闪过一抹担忧,暗自叹了口气,便不再迟疑,打开药箱,还好药箱密闭性好,没有进水,于是开始给白兰处理伤口。
不知道白兰的运气算不算好,铁片只是穿过肋骨,刺破了肺叶,很巧妙地避过了大血管,在即将到达心脏的地方停了下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即便李扬再如何技术高明,仅凭一个急救箱,也救不回白兰的命。
“好了,暂时保住了命。”李扬将伞布盖住白兰的身体,对晏若溪说道。
“真的?”晏若溪欣喜道,刚才见李扬快速而熟练地处理伤口,而且还伸出手掌在兰姐背上“摸”了一阵,就像在拍卖会上她对自己做的那样,直到现在仍然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暂时。”李扬没有打这个包票,他仰起头迎着渐渐密集的雨点,又看到周围那些正向他这边游过来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晏若溪见他皱眉,心里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情渐渐呆愣起来,只见周围有十几个人,正挣扎着朝她们游了过来。
“他们……这是怎么了?”晏若溪呆呆地说道。
李扬沉着脸,缓缓道:“不想死而已。”
求生是人的本能,这一点从古至今从未变过,在暴风雨来临之际,许多人在绝望之余,都看到了不远处漂浮在海上的“船”,顿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朝这边游了过来,人心也都是自私的,何况在这种生死关头,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不能让他们过来。”李扬语气冰冷,毫无善意地扫视着缓缓接近的人。
“可是他们……”晏若溪欲言又止,有李扬在身边,她已经安全了,可是在看到这些挣扎求生的人时,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想救救他们。
“哼,好了伤疤忘了疼,自身都难保还管别人死活,你当自己是救世主?想让白兰死我就放他们过来。”李扬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训斥道,眼中一片漠然。
晏若溪再次愣住了,不是为眼前的一幕,而是因为听了李扬这一番近乎冷漠无情的话,明明之前他奋不顾身地救了那么多人,现在却无视其他的人的死活,两种天差地别的态度,让她陷入了迷茫,已经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扬明白了这个表情里蕴含的复杂心理,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最后看了眼已经到了几米外的人,将晏若溪塞进伞布下,手掌在水面上狠狠一拍,身下的“船”便快速地划了出去。
零星的雨点渐渐密集,最后倾盆而下,在狂风中斜斜地打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游轮还在沉没,暴雨渐渐浇灭大火,同时淹没了呼喊声,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在惊涛骇浪中如一片片浮萍,起伏不定,已经没有人再有力气哭喊。
巨浪翻涌中,李扬一手牢牢地抓住游泳圈,一手仅仅地扯住伞布的一角,人却已经下到了水里,竭力控制着平衡,如果不是事先有所准备,在这样的恶劣的情况,他也无法保证两女的安全,在大自然的威严下,人无论如何都是渺小的。
伞布的防水性能没有他失望,几个角已经与游泳圈固定住,才不至于被狂风掀飞,李扬眯着眼,雨幕中整个世界已经看不真切,他只能感觉到他们似乎离开了原来的地方,朝着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的黑云渐渐变淡,最后稀薄开来,阳光再度照射下来,让这片海再度恢复光明,遥远的海面上,一轮红色的夕阳渐渐从云层中露出头,映红了四周的云彩,暴风雨过后的晚霞,显得异常平静而妖艳。
白色的沙滩上,晏若溪眼皮颤动几下,然后渐渐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那片美轮美奂的晚霞,让刚刚苏醒的她忍不住定住了视线。
意识恢复,身体也恢复了知觉,顿时一阵酸软无力袭来,嘴里异常地干涩,让晏若溪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想起身却提不起一丝力气,随即无奈地放弃了这个念头,安静地躺着,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晏若溪艰难地转过头,正看到不远处李扬正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一块木片上快速地旋转,渐渐地,木片上开始冒气一缕青烟,然后烟气越来越浓,最后一朵明亮的火苗升腾而起,点燃了上面的枯草树叶。
“李扬……”晏若溪在看到火苗时,有些激动地呼唤道。
正往火苗上小心添着树叶的李扬抬起头,朝晏若溪看去,见她已经醒了,将手里的几根枯枝架在逐渐旺起来的火堆上,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你醒了?”走近后,李扬蹲下身体轻声道。
“嗯……”晏若溪回应的声音还有些虚弱,经历了几个小时的颠簸,她早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晕了过去。
“能站起来吗?”李扬又问,不过这句话问得显然有些多余。
晏若溪及其配合地露出一个委屈的苦笑,缓缓摇了摇头。
李扬迟疑片刻,转头看了下已经燃起的火堆,说道:“火烧起来了,我抱你过去吧,暖和些。”
晏若溪弱弱地应了声,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回过身来的李扬拦腰抱起,第一次被他那么温柔地抱住,感受着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白皙的脸蛋上升起两朵红云,比之西边的晚霞更显娇艳。
抱着晏若溪的李扬自然不知道她的少女心思,他不急不缓地走到火堆边,将她轻轻放下,又继续往火里添着柴,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还是那样的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