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腹地,有一条隐秘的夹股沟,植被葱郁,乱石嶙峋,厚厚的积雪几乎将地表的灌木丛覆盖,冷风自山谷间呼啸而过,发出呼呼似鬼叫般的声音,此刻天色暗沉,怕是再过不久便会再次下雪。
一道斜坡上,散布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在积雪掩埋中只露出一小部分,而在两块半人高的石头之间,有着一个碗口大的雪洞,仿佛自然形成,但如果细看便能发现有一些不一样,因为雪洞边缘,露出一点平整的帆布,深入洞口,两个泛着暗光的镜头,正一动不动地面向山谷。
“报告蜂巢,六号哨位未发现异常,完毕!”一个低沉而细弱的声音在雪洞中响起,在呼呼风中几不可闻。
“蜂巢收到,继续警戒,完毕!”
“明白,完毕!”
简短对讲过后,洞内再度恢复了沉寂,两个镜头缓缓后移,最后消失不见。
一个身着雪地迷彩作战服,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双眼的士兵,斜斜靠在地上,雪窝内的空间几乎只能够他翻半个身,身边放着一把自动步枪,刚才洞口的两个镜头便是他所携带的战术望远镜。
这座隐秘的山谷,作为这次军演蓝方的指挥中心,遍布着各种各样的隐秘岗哨,几乎飞进一只鸟都能被发现,更何况是红方的擅长斩首行动的特种部队,只要一露行迹,便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六号哨位的士兵叫江流,隶属蓝方最精锐的侦察连,入伍两年,便已经成为连里拔尖儿的侦察兵,不仅能力出众,而且鬼点子多,属于刺耳头级别的,同样也参加过几次大小规模的军事演习,每次都有着出众的表现,在整个师都是小有名气。
江流叹了口气,神情中有些沮丧,原本作为师里尖刀的侦察连,本应着敌后侦查与反侦察以及破袭重任的他,却不得不被安排在自家门口当起了哨兵,每天守着空荡荡的山谷,连只鸟都没见着,别提有多憋屈。
此次整师级别的军事对抗,已经进行了将近十天,起初还能够压红方一头,之后不知为何战局便陷入的胶着状态,然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军官骨干莫名其妙地被干掉,直到现在局势向着一边倾斜,蓝方在红方的步步紧逼之下,不得不缩紧防线。
即便如此,还是接二连三传来营团级指挥部以及军事要点遭到攻破的消息,到目前为止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这让整个师的士气一再受挫,经过几天的摸排,在付出将近一个侦察排的代价下,终于找到了原因,有一支红方的秘密特战队加入了战局,所过之处无往而不利,这就是局势逆转的关键点。
是什么样的特战队,居然能够发挥这样巨大的作用?江流实在是想不通,在牛逼也不至于猛到这种程度吧。
“憋屈,从没打过那么窝囊的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江流自言自语地抱怨一句。
江流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稍微活动了下身体,窝在这儿大半天,确实够受的了。
而当他将手拿开时,却发现眼前的视线一黑,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进来,准确地抓住他的衣领,在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时,已经将他从雪窝中扯了出来。
被拎小鸡一样拎出来的江流无比惊骇,下意识地就要拔出腰间的手枪。
“别动!”雪花四散中,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江流的手僵住了,因为他发现脖子上已经架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而且那人的目光出奇的冷,让他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然而,正当江流认命般垂下手,以为碰到红方的摸哨高手,自己这条“命”也要报销的时候,那人却将他放了下来。
“指挥部在哪?”那人嘴里又冒出一句。
江流不屑地乜了他一眼,偏过头作抵死不从状,甚至连话都懒得废一句。
那人见他不答,稍作停顿后,扫了眼江流的红色臂章,又道:“带我去你们总指挥部,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笑话,我已经阵亡了,还能带你去?”江流梗着脖子,看傻子一样看着对方。
“有骨气,不过你用错了对象,你看背后有阵亡信号了吗?”
江流愣神,扭头一看,身后的信号确实点着。
“这能说明什么?你们红方的特种部队也玩这一套?今儿算爷认栽,当了回俘虏,不过别指望我带你去。”江流稍一思索,又是一声嘁笑。
“特种部队?什么特种部队?”
那人同样愣了愣,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我想,你好像误会了。”
对方的怪异的举止让江流十分疑惑,按道理蓝方要乔装混进指挥部,也不应该是这种套路啊。
伸手接过递来的纸,江流疑惑中低头看去,然后便瞪大了眼睛,是一封介绍信,上面盖着密密麻麻的章,居然还有军区司令部的,这又是什么路子,不过随即他的眼神又变得愈发古怪起来,关键的一点是这人居然是来支援红方的。
“你是哪个特种大队的?来了多少人?”江流下意识地问道。
“我不是军人,就我一个。”那人回答。
江流心里那个怪啊,不是军人?不是军人居然也能参加这次的军演,而且还只是一个人,确定不是在开国际玩笑?
“兄弟,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演习区域可不要随意乱闯,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江流不信,将介绍信递还给他,从来没听说过有非军事人员能参与军演的。
那人脸上似乎有点不耐烦,将信收回了口袋:“我没那闲工夫,你不带也罢,我自己找。”
将他转身就走,江流愣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人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
“没毛病吧这是。”江流嘀咕一句,然后才想起正事来,这情况得赶紧向指挥部报告才行,于是转身又钻进了已经塌了一半的雪窝子。
“老候,情况越来越不妙了啊,再想不出办法应付,咱们一个师能有几个营连往里填的?”矮瘦军官叹了口气,面露苦笑。
“哼,想吃掉我一个师,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肚子。”候卫勋冷哼一声,显得很不高兴。
“话是这么说,仗却是难打啊?咱们那些侦察兵,也折了快一半了,我们弄的那些陷阱,对方完全不上钩。”苗兴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我就不信了,咱们还治不了他一个小小的特战中队?”后卫勋一甩手,对副官连续下了几道命令,命令所有机动部队,一旦发现蓝军特战队,立即汇报,快反陆航编队、炮团立刻予以覆盖式打击。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也很合理,不过矮瘦军官脸上却不见有什么喜色,特事特办的道理他懂,可他们第十八山地师清一色的常规作战部队,虽然装备和战力都过硬,术业有专攻,他们擅长的是战略性机动打击,而不是战术性很强的特种作战。
遇上这样棘手的对手,对付起来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没办法,敌暗我明,跟不上人家的节奏啊。
“老候,你都两天两夜没睡了,去歇会儿吧。”候参谋劝道。
“睡个屁,不解决这帮兔崽子,老子还有脸去睡觉?”候卫勋怒视着他,仗打成这幅鸟样子,他自然窝火得很。
苗兴见此苦笑不已,知道他那火爆脾气,也不再劝,转眼又看向屏幕,这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老候,刚刚侦察连传回的那个消息,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你怎么看?”
候卫勋转过头,眉头皱了皱:“一个不知道那里来的山野小子,这你也信?”
候兴沉吟了片刻:“上头有来过什么消息没有?”
“能有什么消息?那些个老家伙,八成都在等着看咱们笑话呢。”
候卫勋撇嘴,显然对上头这样的安排意见很大,当然,有意见归有意见,他也只能接受,他深刻的知道,真正爆发战争时,情况要远比演习复杂残酷得多。
“哦?那就奇怪了,听江流这猴崽子说,信上还有军区的章,你确定真不是上头派来的?谨慎起见,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苗兴仍有点不确定。
侯卫勋冷静一想,整件事确实透着一股子怪味儿,按理说这根本是没道理的事情,可确实又摆在眼前,他不得不再次审踱起来。
“行,我打个电话问问。”思虑良久,侯卫勋还是决定搞清楚为妙。
说做就做,侯卫勋走到一旁拿起卫星电话,正在这时,一个警卫形色匆匆,径直朝这边小跑着过来。
“报告!”警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什么事?”见侯卫勋正忙,苗兴便询问起来。
“报告参谋长,外面逮捕一名非战斗人员,形迹可疑,带着一封介绍信,特来请示首长如何处置。”
苗兴一愣,随即露出一副跟见了鬼似的表情,这时旁边正要打电话的侯卫勋也停下了动作,僵在那里。
“什么?他居然能找着这里?你们在哪里截的人?”苗兴满脸的不可思议,先前还挺江流汇报说,那人临走时说自己找指挥部,这才过去十几分钟,居然还真的找到了这里,而且这速度,简直骇然听闻啊,要是蓝方的人,那还得了。
“报告参谋长,是……是他自己找到暗哨的,让我们把介绍信交给两位首长。”警卫说着脸有些红,身为警卫连的人,居然被一个人摸到眼皮弟子下都没发现,丢人啊。
“信呢?快给我看看。”苗兴一听之下,更是骇然,要知道洞口周围密布暗哨,全方位监视几乎没有任何死角,而这人居然能够堂而皇之地找到并接近这里,这样诡秘的行踪,闻所未闻啊。
接过警卫递过来的信,苗兴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起来,一看之下顿时瞪大了眼。
这时侯卫勋快步走了回来,一把从正在发愣的苗兴手中抢过信纸,眼睛往上面一扫,便如出一辙般地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还真是军区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