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这……头一遭的事儿啊。”苗兴从呆愣中回过神，低声道。
“我他娘从军几十年，从没见过这么新鲜的事儿，娘的，上面那些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他娘到底什么路子？”侯卫勋粗声粗气，一句话里忍不住连续骂了三次娘。
“先别说这个，这信确实是真的，把人叫进来，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轻易找到咱们师指挥部，不简单啊这人。”
苗兴心思细腻，很快便品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这次军演特种部队空降而来插上一脚，本就足够意外，现在上头又给他们派了这么个能力超群的人，而且事先根本一点消息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重重迹象表明，这次军演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
李扬等在洞外十几米的地方，身边是几个持枪的士兵，也没动粗，警惕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龙擎在进山的时候就没了踪影，说是有事，很没义气把李扬丢在荒无人烟的雪山下。
李扬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本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任务，龙擎跟着来玩儿而已，当然是不是有其他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进了山，李扬很快便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里没有人居住，却偶尔能看到过往的军车和部队，他没有暴露行迹，一路潜进山脉深处，身上只带着一个指北针和一张地图，一路上他行进得很快，因为龙擎给他的消息是红方指挥部在在西边，让他自己去找。
作为局外人，李扬对军演自然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今早完成任务，回去修炼。
几分钟的等待并不算久，刚刚的警卫去而复返，说请他进去。
李扬点头，在身后另外几个警卫诧异的目光中走了上去。
洞内岩壁很新，地上还散落着些碎石块，像是刚挖开不久，上面嵌着一排照明灯，下面每隔几米就有一个站岗的兵，李扬跟着警卫，一路上目不斜视，弯弯区区走进十几米后，视线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空间呈现的眼前，人也很多。
李扬注意到，在他刚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间集中到他身上，有好奇有古怪，因为他的着装实在与众不同。
扫了洞内一圈，李扬最后将目光集中在正前方那两个年纪稍大的军官身上，瞄了眼他们的肩章，军衔很高，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候、苗两人面色都有点严肃，遥遥打量了着他，对望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怪异眼神。
在各色的目光中，李扬不急不缓地走了过去，来到两人面前，目光在两人脸上稍作打量，确认道：“你们是这里的最高长官？”
侯卫勋仔细审视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苗兴露出一点微笑：“是的。”
“介绍信看过了，二位还有什么要问的？”李扬没有多余的话，在外面就被盘问了许久，想尽快进入主题。
“看过，说说你什么身份？来干什么的？”苗兴见他不卑不亢，忍不住奇道。
“身份不便透露，目的……。”李扬的话戛然而止，朝后面的看去。
苗兴眉锋扬起，这么机密的战况他居然知道，果然有些来头，于是朝候卫勋使了个眼色，伸手向后一引：“里面说话。”
一颗高耸的云杉上，岔出一截粗壮的枝干，上面吊着不计其数的冰凌，风大些时，便不时有断裂的冰锥掉落，扎进下面厚厚的积雪，消失不见，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如果此刻树下有人，抬头细看，便会发现不同之处，这根树枝与树干连接处，正蹲着一个人，厚实的雪地迷彩服几乎整个人完全包裹，没有背囊，单手举着一个战术望远镜，跟个雪人一般一动不动。
此时天色近晚，气温又降了下来，刺骨的寒风肆虐中，天空下起了雪。
“雪狼洞两，报告最新情况，完毕。”
耳机中传来轻微的电流声，树上的人有了动作，放下望远镜，按住耳麦：“报告狼群，一切正常，完毕。”
声音英气十足，却是女腔，面巾下露出的双眼也是分外秀气。
“狼群收到，继续监视，计划不变，完毕！”
“收到，完毕！”
树上的人垂下手，从树枝上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没几口便咽了下去，她抬起头看看天色，再过半个小时，天应该就黑下来了。
……
山洞外面，风雪很大，即将入夜的天色暗沉了许多，站在洞口处的侯卫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刚想点上，却被旁边的苗兴给拦住了，对他摇了摇头。
侯卫勋摇头一笑，忍住了烟瘾，将烟收好，再度将视线投向已变朦胧的雪地，那里一排脚印正逐渐被天上落下的雪花淹没。
“他真就这么去了？”侯卫勋自语道，直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
苗兴不语，同样望着李扬离去的方向，眼中同样有着些许担忧和疑虑，雪地跋涉，最忌单独行动，而且又是夜晚，就连他们这些习惯了北地高寒的山地师，也极少会在雪夜行动，先不说行动的成功率，单单危险就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因素。
“看得出来，这年轻人异于常人啊。”良久，苗兴嘴里才悠悠地冒出这么一句。
“你觉得这事儿靠谱？就凭他一个人。”
侯卫勋有些怀疑，经过一番交谈，他也知道这个叫做李扬的非军籍人员此行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想想都还觉得惊心动魄，匪夷所思，这是一个人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他能找到这里，没点本事那是不可能的，可他一个人……也太那什么些。”苗兴面露苦笑。
“太荒唐了对吧，嘿，我侯卫勋几十年的阅历，今儿算是大开眼界了，真不知道上头那些老鬼打的什么算盘，派了这么个小子来，真能把天翻过来不成？”侯卫勋气笑道，作为此次军演一方最高指挥官，事先他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着实让他郁闷不已。
“不好说啊……就看结果了，老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年轻仔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不像是普通人，也不是一般练家子的。”苗兴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你是说，直属中央的那支……”侯卫勋欲言又止，同样疑虑。
“慎言慎言……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既然上头这么安排，肯定另有目的，做好咱们的事就行。”
“也是，拭目以待吧，真好奇这小子能闹出什么动静来。”侯卫勋最后说了一句，便当先朝里走。
苗兴看了乌沉沉的雪天，摇摇头转身跟了上去。
……
距离山谷两百多公里外有一座矮坡，在群山环绕的山间十分不起眼，坡底下搭着几幢木屋，茅草作顶，树枝围篱，看起来与普通山民居住的房子没什么两样。
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同，屋内却是温度适中，此刻，早先消失不见的龙擎正大咧咧地坐在一张板凳上，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样子那叫一个悠闲，也成了这里唯一的一个异类。
十几台军用电脑前都是忙碌的人，头戴耳机神情严肃，作战指挥台上的显示屏显示着一张立体地图，几个高阶军官正围在旁边研究着作战计划，谁都没空搭理作旁观者状的龙擎。
“到目前为止，我部已对红方呈月牙形包围态势，电子对抗我方略占优势，不过却一直未能突破进去，所以迟迟未能追踪敌师指挥部，他们藏得很好。”一个肩戴两杠四星的军官皱着眉道。
“此次特种战术运用得很好，打了红方一个措手不及，我想红方一定会针对此拟定新的作战计划，斩首行动的难度势必增加不少。”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军官捏着下巴道。
“我看未必，常规作战他老猴子擅长，特种作战他十八师也就是个半吊子，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两三百号人侦察兵，现在也折了近一半，拿什么来对抗。”另一名军官有些不以为然。
“话虽如此，仗还是得稳扎稳打的，我们不能占了点便宜就把尾巴翘起来，侯卫勋和他搭档苗兴都不是省油的灯。”几人当中军衔最高的少将军官摇了摇头。
说出这句话的人叫齐进，三十九师师长，此次军演蓝军最高指挥官，也是指挥团队中心思最沉稳的一个，他一说话，旁边几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齐进说完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龙擎，对于这个老朋友的突然来访，他是抱着最大疑问的，而且对方现如今的身份，他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这也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他沉吟片刻，然后走了过去。
“光看着没点话说？”
龙擎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连屁股都没挪一下：“别，我可不是你们系统内部的人，掺和个什么劲儿啊，你就当我是来看热闹的就成，不用搭理我。”
“哦？说得好像你不是从这儿走出去的一样，怎么？回娘家屁都不放一个？”齐进爽朗一笑，也拉过一张板凳坐在他旁边。
龙擎目露回忆，终是摇头一叹：“一晃就是二十来年了啊，所以回来看看。”
“那可不赶趟了，挑这时候回来……还是说，你不光是回娘家看看这么简单？”齐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想发现些什么。
龙擎一愣，随即哑然一笑。
“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说老齐，那么多年了你这多疑的毛病还没改掉啊？难不成我还能把你给卖了不成？”
“真没打别的主意？”齐进将信将疑。
“真没有，我倒是敢才行啊。”龙擎摊了摊手。
齐进皱了皱眉，知道这小子一向滑头，包圆的话也只能信个七分，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确实没有理由再追问下去，不过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先说好了啊，你小子可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然跟你没完，上头追究下来，我第一个把你小子给拱出去。”齐进话里不无警告的意味。
“不能够。”
龙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童叟无欺的笑容，不过心里怎么想的却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