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春,田野里的麦苗已经抽了穗,河沟里的蛙儿们呱呱呱地在自我陶醉地鸣唱,蟋蟀和蝈蝈成双成对的头碰着头在耳语,诉说着对彼此的欢爱,麦穗的清香伴随着野花的幽香充斥在夜的弥漫中,走在田野边的小径上,嗅着泥土和杂草带来的芬芳的气息,感受着大自然中万千生命的律动,让人情不自禁地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想向外疯长。
从乔煜的身上散发出的女人身体特有的香味近在咫尺,与自然中花花草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一丝丝香甜,温暖,暧昧的味道,把李扬包裹在了其中。在这春风沉醉的晚上,让他不免有些心神荡漾起来。
李扬赶紧收回杂念,形神内敛,脑海里顿时恢复了清明。
乔煜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一问起来就没个完,把李扬这几年来的经历,包括工作,收入,家庭情况,在sh海目前的生存状况都一一问了个遍,比警察盘问案情还要细致。
李扬当然没有把实际情况都告诉她,现实生活中的事可以跟她讲,超出目前人类认知范围的那些神异之事则是只字不提,或是一句带过。那些事情跟她讲了反而不好,况且,想把那些事情向她解释清楚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光是李扬的发家史已经让乔煜足够震惊了。一个两手空空的小保安,在短短几年内,怎么就能挣下千百万的家财?这绝对算是一个传奇。
前面走到头,来到了一个丁字路口。往左拐,通向全县唯一的一座横跨铁路的立交桥,那座桥,李扬在上学的时候天天路过。往右拐,是城郊的几个村庄,乔煜的家就在那里。
李扬推着自行车刚想向右走,乔煜却停下了脚步,站立不动。
“你看,我忘了,”李扬笑道:“这儿离你的家不远了吧?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其实是应该把你送到家门口的,但是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过去实在是不合适,咱们就在这儿说再见吧?”
李扬说完,把自行车手把交给乔煜,乔煜却站着没动。
“不是,我现在还不想回家。”乔煜双手十指绞在一起,有些难为情似的说。
“那……好吧,”李扬想了想,道:“我们到桥上去走走?”
“嗯。”乔煜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座桥地处县城东南的城乡结合部,地势偏僻,自打李扬出去打工,已经八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座桥还是从前的样子,破破旧旧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桥面两边依旧亮着昏黄的路灯,其中有几盏还是坏掉的,也没人来修理一下。或许,在县里那些大人物的眼里,这片区域属于鸡肋性质的边缘地带,位置偏僻不说,桥上桥下的交通也不方便,实在没有开发的价值。破就破点儿吧,反正平时也没几个人从这里走。
李扬把自行车锁在路边,和乔煜向桥顶走去。
“乔煜,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吗?”两人慢腾腾的往桥顶挪着,李扬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知道,乔煜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也许,女人的面子薄,就等着他先开口呢。
乔煜停了下来,微微仰起头,盯着李扬的眼睛。从李扬的眼神里,她看到的是温情,自信,从容不迫,仿佛即使天塌了下来,眼前的这个南人也能伸出胳膊把它顶住。她像是受到了这种目光的鼓舞,攒足了勇气,脸上泛起了两片红潮,又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眼睛里噙着泪水,略带哽咽道:“李扬,你能带我走吗?”
“哦,天哪。”李扬在心底长叹了一声。
他知道,乔煜无缘无故的请他吃饭,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也许是向他求助,想向他借一笔钱?或许就是约他出来向他倾诉倾诉心中的苦闷?再不然就是想让李扬帮她出出主意,让她能从此摆脱当前的困境?没想到,乔煜的求助是这么直接,直接要他带她走,带她离开她的家,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乔煜,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李扬支支吾吾地哼哼道。
即便是那样,两人的结合还是给纳兰雪的家人带去了极大的困惑,而且差一点给李扬带来了杀身之祸。
现在,乔煜勇敢地跟他说,要跟他走,这实在是让他左右为难。他就像嘴里吃到了一颗青梅,满口都是酸涩,拧着眉毛,口鼻歪斜得就像是一个滑稽演员,哪里还有一点高人的样子?
“李扬,我知道,我这样说,让你很为难。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乔煜盯着李扬的脸,一幅小可怜的样子。
“也许你已经听张斌说过我的情况,也知道了我目前的处境。”乔煜见李扬默不作声,继续哀求道:“但她了解的那些都是我告诉她的,我实际上的遭遇其实更加的悲惨百倍,真的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李扬依然没有说话,他在心里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是,自己绝不能带乔煜走。
有人说,痛苦一旦说出后,便不再是痛苦。乔煜把自己的悲痛说出来后,心里像是轻松了许多。
她低下了头,身体转向大桥的下面,望着延伸在夜幕尽头的铁轨,凄然一笑道:“有的错误,一生一旦犯过一次,便再也无法挽回。那时候,太年轻,太虚荣,太不懂事……也许,唯有一死,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我说老同学,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想啊……”李扬见乔煜依在桥边的栏杆上,像是随时都有跳下去的可能,慌忙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劝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度不过去的坎坷呢?跳下去,很简单,一纵身,什么都结束了。可是,你是解脱了,你的家人呢?你的父母亲呢?他们会多难过?他们余下的日子还会有快乐可言吗……?”
“可是如果我一直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们依旧没有快乐,他们依旧每天要替我操心,替我难过……”两行泪水扑簌簌地顺着乔煜的脸颊流了下来,她仰头看着李扬,满眼都是期待。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让我想想办法,让我想想办法……”李扬轻轻地拍着乔煜的手,劝解道。
他抬起头,看着桥顶昏黄的路灯,不敢看乔煜的眼睛。说实话,一个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的美女,眼巴巴地盯着你,哭得是梨花带雨,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只想把这个女人拥进怀中,百般的呵护。
“李扬,我知道你有办法救我,我知道你是个大英雄……”
乔煜依旧是泪眼婆娑,但李扬的话已经给她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期望。
一个县里的首富,要解救出一个陷入婚姻危机中的贫民女子,只要他真的肯想办法,希望是不是很大?
说句难听点的话,如果乔煜的老公不同意离婚,李扬拿钱能不能把他砸死?有的人,灵魂并不值多少钱,也许李扬只要伸出一个小手指头,那个混蛋的男人便会举手投降了。
乔煜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又不能平白无故的让李扬慷慨解囊摆平自己的事情,那样没有道理,人家李扬凭什么要为你花钱呢?
“慢慢来,慢慢来……”李扬轻声解劝着,他不能把乔煜带走,但他愿意把乔煜从哭苦海中解救出来,只要想帮一个人,办法总会有的。
突然,李扬愣住了,在他和乔煜的上边,在桥顶的方向上,在路边,他发现有一个身影在袅袅婷婷地走着。
这个身影,他有些眼熟,而且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八年多了,他再一次看见了这个身影。
记得在八年多前,在他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天他下了晚自习,骑着自行车路过这里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了这个身影。当时,那个身影就是像现在这样,袅袅婷婷地向桥顶的方向走去,“她”留着一头的披肩发,飘飘荡荡的似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等他骑着自行车追上那个身影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的时候,她忽然化作了一阵轻风,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那一次给他的感觉就是,他遇到鬼了。
后来,在他和藏在风水先生鲁千里身上的厉鬼亲身搏斗过后,他更加坚信,那个袅袅娜娜的身影就是一个女鬼。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种东西。
不仅有鬼,而且有妖,而且他还亲手干死过两个由人变成的妖。
“乔煜,你站在这儿别动,等我一下。”李扬说完,挣开乔煜的手,就想过去看看。
谁知,乔煜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可怜兮兮地说:“你上哪儿?别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我害怕。”
“我不走远,就到桥顶上看看,”
李扬觉得有点纳闷,乔煜和他一路走下来都没有说怕,怎么现在突然一下怕成这样了?
“乔煜,你怕什么?”李扬焦急地问道:“你看看那边桥顶,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乔煜听了李扬的话,好像更害怕了,她躲在李扬的身后,哆哆嗦嗦地说:“没看见什么呀,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李扬更纳闷了,看乔煜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大概她真的没有看见那个身影。可是他自己却看得分明,那个苗条的身影此刻还在桥面上行走着。
“既然你没看见什么东西,那你怕什么呀?”李扬更纳闷了,“你放心吧,我只是到桥顶上看看,不会走远的。”
“你还是别去了,这地方,闹……闹过鬼……”乔煜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哀求。
通常,鬼物都是带着些死气的。因为,鬼就是人死后的灵魂所化,人一死去,生机断绝,阳气尽丧,此时,灵魂出窍,化之为鬼。鬼为纯阴之物,散发出的当然就是阴气,而阴气,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死气。
死气沉沉,说的就是不带有一丝元阳,不带有一丝生机。这是李扬对“鬼”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