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被敲门声吵醒,起床气发作,恨恨地嚷道:“谁啊?谁啊?”想想不对,对方是在敲她房间的门,那没别人了,只剩昨晚在这儿过夜的男人柯以颉。
“起这么早干什么?”她气呼呼地下床,瞟一眼梳妆台的镜子,胡乱理了理头发,然后打开房门。
“已经不早了,大小姐——”门外的柯以颉早就梳理整齐,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她,“我们早点去拿车,省得碰见经理或者我大哥,那我就脱不了身了。”
辰辰也用同样鄙夷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后往洗手间走。想起昨晚他的龟毛,她报复说:“你也别看我洗漱,我也受不了别人在旁边看!”
柯以颉呵呵笑起来,饶有兴趣地看她洗好脸,然后在衣柜里挑衣服。
辰辰把他轰走,关门,穿好衣服,然后扑在镜子前化妆。
“你在化妆吗,这么半天?”柯以颉郁闷地用力敲门,“你千万别化那天晚上的浓妆了,可能你自己觉得像赫本,其实特别像急于引人注意的老大妈!”
辰辰气得抄起一个大粉刷就扔在门上:“你就不能闭会儿嘴?还有人比你更像碎嘴大妈吗?!”
原本她还想涂这两天很流行的深色眼影……老大妈?辰辰被柯以颉的话击溃了,于是化了个裸妆,垂头丧气地出来了。柯以颉还不依不饶地凑上来端详,刚要发表意见,辰辰已经飞快地伸出手做出个停的手势,恐吓他说:“给我闭嘴!不然掐死你!”
柯以颉装出被欺压,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点点头,辰辰刚松口气,他又用“不说出来我会憋死”的坚毅神情说:“我必须要说!你今天的妆好多了……”
辰辰暗自得意,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刚想夸他终于说了句人话,就见二少爷喘了口气,继续说:“从老大妈变成中年大妈了。”
“你可以去死了!”辰辰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句话。
车开进咖啡厅的停车场,柯以颉皱眉,十分犹豫要不要下车:“我大哥在这儿。”
“啊?”辰辰四下看了看,因为时间还早,停车场里的车不多,一辆凯迪拉克越野车就十分扎眼了。
“那我们开了车就跑?”
“好!”
她跳下车,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冲向自己的车。
“晚了,他出来了。”柯以颉懊恼地说。
辰辰愣愣地抬头,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缓步从店门里走出来。
柯以勋的容貌和柯以颉有八成像。就男人而言,以颉过于漂亮,他却恰到好处。精致的眉眼配上凌厉的气势,周身散发着“你别反抗我”的气息,往那儿一站,不用说话也能看出一大堆人里他是老大。
柯以勋不动声色地站在路边,显然早已看见了他们,却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明显在等柯以颉主动打招呼。
这两年,这款帅哥十分走俏,辰辰却已经对这个类型厌恶透顶。
唐凌涛让她对这类男人产生了反射性抵抗。
对付这种人,置之不理就能把他气出内伤。她要是以颉,就昂头挺胸地从他面前走过,就不跟他说话,憋死他!
柯以颉却早已被兄长的淫威吓软了骨头,怯怯地下了车,像小媳妇一样挪过去,轻轻喊了声:“哥。”
“昨天我叫你交的报告呢?”柯以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还没写,忘了。”柯以颉声音发虚。
“昨天开会,也忘了吧?”柯以勋冷笑,“本来脑子就像块石头,再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你还能记得什么?”
辰辰正心怀戚戚地围观,不怎么好受地想起爸爸训斥她的场面,嗯?她瞪了柯以勋一眼,不三不四的女人……他不是说她吧?
“哎!”她走过去,好几个原因让她极有勇气地爆发了。她挡在柯以颉身前,不爽至极地瞟着柯以勋:“你一大早找什么不痛快?有胡乱教训人的工夫,还是消灭你家饭店里的蟑螂去吧!”
柯以勋显得十分意外,微微挑了下眉头,因为不知道她的身份,没有立刻反击,还飞快地考虑了一下自家饭店是该进行一次彻底的杀蟑螂行动了。
“你愿意写报告,你愿意开会,你自己写去啊,开去啊,谁拦着你了?干吗非逼以颉干他不喜欢的事?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觉得自己脑袋好用就好好用,在脑溢血之前完全发挥功能吧!如果我们都像你这么聪明,还有你说了算的份吗?别捡了便宜还卖乖了!”
柯以勋的沉默,让辰辰能保持节奏,超常发挥。畅快淋漓地骂了这么长一段后,她觉得新仇旧恨都发泄了出来,痛快异常。
柯以勋抿着嘴,还是没反击,不知道是气抽风了,还是在打什么更坏的主意。他含笑看着辰辰,没有生气的迹象。
辰辰觉得这小子的心眼可能和唐凌涛一样坏,但风度比唐凌涛好多了,换成唐凌涛,早一句话噎死她了。
这点好感,让她放缓了语气,像街道大妈一样语重心长地规劝起来:“以颉和你太不一样了。他不喜欢管理,不喜欢像你一样作威作福,他就想平静地做他的蛋糕。你说只要有钱,多有名的蛋糕师傅都能请到,那一流的管理人才一样能请到!你干吗非逼着鹿去捕猎呢?”她有感而发,说完还沉重地叹了口气。
柯家兄弟都很安静,没有人针对她的这番见解发言。
辰辰瞪着眼,忐忑地咽了咽口水。她还没碰见过对手没反应这种状况,这让她彻底不知所措,干脆站在那儿死机了。
她询问似的看了看柯以颉,他正扭着头看花坛里的花草,眼神迷离,还时不时感触良多似的叹气。
辰辰无奈,又偷偷去看柯以勋,发现他竟然在看着她笑。
辰辰一惊,难道……因为有唐凌涛那么缺德的陪练,她的功力已经能秒杀对手,让对手心服口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柯家这两位少爷都太不正常了,她惹不起,赶紧躲了吧!
辰辰挥了下手,因为情况诡异,超出她的正常反应范围,于是她开始脱线,笑嘻嘻地说:“天热了,冰激凌就要化了,我还没买饭呢。”
其实她就是想说她要走了,话说出口,她也觉得丢脸,但事已至此,她必须保持脚步镇定——实际情况是,她飞快地跑到自己车上,慌慌张张地发动车,差点撞上花坛,然后违章逃逸似的一溜烟跑了。
将车子胡乱开出几条街,辰辰才认真地思考,她现在要去哪儿啊?
要不……趁今天打扮纯良,就回家看爸爸吧,的确很久没去看他了。
辰辰刚走进戴家大宅的客厅,谷姨就已经迎出来了,她快走几步,拉住辰辰的手。
“辰辰!你可回来了,你爸爸天天念叨你。”
“嗯。”辰辰点点头,没有挣开她的手,但被她握着又觉得别扭。
这么多年了,她和谷姨还是亲不起来。
辰辰对谷姨的感情很复杂,她轻易不愿意去想,一想就心烦意乱。有感激,毕竟妈妈死后,这么多年谷姨尽心尽力地照顾爸爸,陪伴爸爸;有埋怨,妈妈过世没多久,爸爸就把谷姨接进戴家,这让她十分抗拒。
因为有次她发脾气,说出责怪爸爸这么快要另娶,让别的女人取代她妈妈,她连爸爸都讨厌的话,让爸爸生了一场病,所以后来爸爸再没提过要正式和谷姨结婚,让谷姨一直以尴尬的身份出现在所有的场合。
“我爸呢?”辰辰平淡地问。太疏远或者太亲近都显得古怪,到底该怎么相处,她一直把握不好分寸。
“去钓鱼了。”谷姨拉着她往沙发边走,和颜悦色。
辰辰点头,这几年爸爸把生意都交给唐凌涛,悠闲地享受起“晚年”来了。
两个人没有话题,辰辰只好说:“谷姨,我先上楼休息一会儿,等爸爸回来后你叫我。”
谷姨微笑着点头,掩饰着落寞,慈爱地拍拍她的胳膊:“去吧。”
辰辰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干净,她不在家也被收拾得很好。这是谷姨为她设计装修的,典型的粉红色调公主派卧室,在她看来有些幼稚。她甩了鞋倒在床上,打开电视,无聊地换着台,随便选了部电视剧,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终于被电话声吵醒,是谷姨叫她下楼,说爸爸回来了。
看着甜笑着跑下楼的女儿,戴明力十分欣慰。他总觉得辰辰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姑娘,转眼都这么大了,而且这么漂亮!
等她跑到近前,撒娇地搂住他的胳膊后,他却板起脸,阴阳怪气地说:“这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了!”
辰辰哈哈笑道:“我是戴明力失散多年的女儿,听说爸爸发了大财,来认亲了。”
她努力逗爸爸高兴,很长时间不见,她明显发现爸爸老了,倒不是外貌上的改变,他保养得还算好,头发也染得很黑,只是年轻时的冲劲儿和意气都不见了。
戴明力瞪了她一眼:“我钓到了大鱼,今天留下吃饭!”
司机正费劲地把一大袋鱼提进来,厨房的阿姨赶紧接了过去,看见袋里水中直扑腾的好几条鱼,面有菜色。
辰辰凑过去看:“哇!这么大的鱼!爸爸真厉害!”
戴明力很是得意,脸上总算有了笑容:“你和你谷姨先聊着,我洗个澡就来。”
见他上了楼,谷姨忍着笑凑到辰辰耳边小声说:“都是农民在鱼塘里养的大肥鱼。他们开个钓鱼场让人去钓,鱼特别容易上钩,价钱比市价高了很多,你爸爸每次都能钓好多条。现在戴家所有人一看见鱼,就要吐了。”
辰辰也忍不住笑了,幸好她躲出去了,她最不爱吃鱼了。
“哟,稀客。”
闻声,背对着门口的辰辰转回身去看——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唐凌涛也来了?而且他正挑着眉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坏笑。
“你怎么现在来了?”谷姨也有些意外,“热了吧,家里没开空调,你把外衣脱了吧。”说着她还走过去接他脱下的西装。
唐凌涛也不见外,把领带都扯了,很自然地交给谷姨:“难得今天下午就没事了,所以早点来陪陪老爷子。”
辰辰冷眼看着,谷姨对他比对她要热络熟悉得多,果然她才像是客,而且是“稀客”。
戴明力下楼来看见唐凌涛也有些意外,随即笑眯眯地看了看辰辰,像是得了什么便宜的老狐狸,然后招呼唐凌涛留下吃饭。
辰辰瞟着陪爸爸谈得高兴的唐凌涛,他们在说些她根本插不上嘴的公事。一说起被寄予厚望的新城区百货规划,戴明力就把什么都忘了,包括难得回来的女儿。
“唐凌涛总来吗?”辰辰小声问谷姨。
“嗯,只要没应酬,他就来这里陪明力吃晚饭。”谷姨正亲手泡茶,满脸赞许,看来她也是唐凌涛一边的。
辰辰偷偷翻了个白眼——马屁精!怪不得爸爸信任他,平时就下了这么多功夫,坚持讨好真有毅力!
平心而论,他做的这些就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做不到。不过,他来了也和爸爸有话说呀,至少还能汇报下工作什么的,不像她,每次回来就只能这么傻坐着!
“明力!”谷姨看出了辰辰的不愉快,叫了一声打断了戴明力和唐凌涛的谈话,两人一起看她,“难得辰辰回来,你们改天再谈公事吧!”
难得回来?辰辰微微皱眉,被谷姨这么一说,她更像是客人了。
“哦,哦。”戴明力点点头,打住了公事话题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嗯——今天时间还早,吃完饭,涛子陪辰辰一起去玩玩吧。”
这动机也太明显了!辰辰暗自冷笑。
“晚上我还有事!”她断然拒绝。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死心呢?
“我晚上没事。”唐凌涛淡淡一笑,“你想干什么我都能陪你。”
这话一出口,辰辰就看见爸爸用既赞许又感激的眼光看着他。
气死人了!他又利用她献好卖乖!她只要一拒绝,看着吧,爸爸的邪火就要冲她来,什么罪名她都坐实了。
“我开着车来的,不用你陪了。”辰辰委婉地说。
“没关系!”戴明力反应极快,绝不放过一个机会,“明天我叫人给你送车!”
辰辰一肚子火,偏偏唐凌涛这个杀千刀的还歪着头,微微点着头看她笑,用“看你还能怎么办”的眼神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辰辰真的很想给这张虽然漂亮但惹她厌恶的脸结结实实地来一个大耳刮子。
唐凌涛竟然还火上浇油般地对她爸爸热心地说:“中心百货又进了一批国际名牌的夏装,我带辰辰去选。她长得那么漂亮,穿上就是我们的活招牌。”
辰辰紧紧攥着拳。这畜生!只要他再说一句,她就什么都不管了,实实在在地往他那张故作深情的脸上捣几拳。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她想让他夸她一声漂亮简直比登天还难!
看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唐凌涛心情倒是更好了,友善地看着她直笑。
戴明力一直点头,满意地笑着说:“好,好。”
辰辰真的要气炸了!
饭摆上桌,谷姨招呼着大家往饭厅里去。戴明力自然坐在正面那个独当一面的位置,谷姨坐在左首她固定的位置,可是……右首那个原本属于辰辰的位置被唐凌涛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上了。
辰辰冷眼看着,大概因为唐凌涛总来,所有人都习惯他坐那个位置了。爸爸和谷姨都没觉得不对,下人也很自然地为他添饭,他们三个人互相说着话,倒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辰辰赌气一声不吭,闷闷地走到爸爸对面那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
戴明力瞟了她一眼:“坐那么远干什么?都夹不到菜!”
夹不到就不吃呗!
辰辰在心里哼了一声,惊恐地发现唐凌涛居然向她走过来。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唐凌涛就已经看似柔情无限其实蛮横用力地拉住她的胳膊。
辰辰被弄疼了,想甩,却已经被唐凌涛一把扯起来。
“挨着我坐。”他温和地说,看着辰辰的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不得不说,唐凌涛的这种表情会增加他的魅力,虽然她看过很多遍,但此时她还是心一麻。
唉,辰辰认命地被他拉着走,起初是因为被他给电了,现在是因为挣脱不开。这畜生看着没多少肉,却真的很有力气,她拗不过他,也没心思在爸爸和谷姨面前跟他扯来扯去。
唐凌涛让她坐回右首的位置,自己向后移了一位。阿姨过来给辰辰添饭,因为是新来的,她直接给辰辰盛了满满一碗,辰辰看了就喘不过气,胃口都没了。
“吃不了,减一点!”她不太高兴地说。
阿姨有些慌乱地准备把碗撤走,唐凌涛却按住了碗:“给我吧,我饿了。”他把饭往自己的碗里拨,留了小半碗给她。辰辰饭量很小,吃饭像猫一样不专心,他早发现了。
辰辰气得想拍案而起!她爸爸那是什么眼神?!唐凌涛是他卖给地主抵债的黄花闺女吗?他那又心疼又不敢言语,委委屈屈地看着唐凌涛的样子,活像唐凌涛受了地主什么虐待!
影帝!这才是影帝!柯以颉那套和他没法比!
开始吃饭了,唐凌涛用公用筷子夹了一大筷鱼肚肉,辰辰看着自己的筷子,慢慢吃菜,心里解气地鄙夷道:这人从小抢菜抢惯了,没桌品!他在自己的碟子里仔细地鼓捣半天,辰辰偷偷用眼角瞥,发现他把大刺都挑了出来,他一抬头,她赶紧又看自己的碗,接着,一大盘鱼肉就被放在她面前了。
“吃吧,没刺了。这是爸爸从鱼塘里钓的鱼,农民都是抽的地下水垄的水,鱼肉没土腥味,你能吃。”
辰辰差点被白米饭噎死!这演技实在无懈可击,样样戳中观众的穴位,唐凌涛不去参加奥斯卡,她都不答应!她爸爸不把财产给他,她都替他觉得冤!
辰辰甚至听见爸爸的叹息声,看样子他是同情这么好的男人惨遭她的抛弃。
她转过头来死死地瞪了唐凌涛一眼,咬牙切齿,他却正含情脉脉地看她,表情十分到位,当然了,他的脸正对着她爸爸。
“那也不爱吃!”辰辰把鱼肉夹出来摔在桌上,强忍着摔碗而去的冲动。
“辰辰!”戴明力沉下脸,忍无可忍地想训斥她一顿。
辰辰眼睁睁地看着唐凌涛轻蹙眉头向她爸爸摇摇头,暗示他不要动怒。
“乖,吃点,不能总不吃鱼的。”唐凌涛不怕肉麻地夹起一块就往她嘴里送。
崩溃了!彻底崩溃了!
辰辰摔下碗:“不吃了!我走了!”
“那——”唐凌涛一脸坚忍不拔的表情直起腰,作势要追,“我和她一起走。”
辰辰一听赶紧加快脚步,简直小跑起来。
临出大门,她还听见爸爸无奈地说:“去吧,涛子,难为你了。”
她简直想抱住脑袋大声尖叫了,加快速度从房子里冲出去。
“走那么快干什么?”唐凌涛故意等她到了院子里才从容地跨上前几步抓住她,果然,口气都变了,嘲讽又冷漠,“那个小男孩在家等着你?”
辰辰被他抓住脱不开身,只能乱挥另一只自由的手,是打着他还是挠着他都好,她要气疯了!
唐凌涛轻松地制住了她的双手,她又想用脚踢,他嘿嘿一笑,像抬人体模特一样拦腰一夹,她人横过来,双脚离了地。
“放下!放下!内裤都露出来了!”辰辰失控地干号,真气得飙泪了。
“放下可以,你给我老实点!”唐凌涛不耐烦地说。
辰辰都想活吃了他,却只能屈辱地点点头,眼泪成串地流下来,倒不是因为伤心,纯粹是气的。
唐凌涛把她往地上一顿,把她的脚脖子弄得生疼,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拖着她往车边走。
“松开,松开!我自己回去!”辰辰再次想活活咬死他。
“就那么想回去?!”唐凌涛冷嗤一声,辰辰觉得他钳住她的手更用劲了。
嗯?难道……
“那当然,他等着我呢!”
手更疼了,辰辰死死忍住,心想他该不是吃醋了吧?
“那个半男不女的东西有什么好?”唐凌涛冷笑,已经把她拖到了车门边。
“哪儿都好,长得比你好,脾气比你好!他才不是半男不女,技术好着呢!”
他开门把她扔上车,她想往下跳,却看到他脸上又露出那种要杀人的表情,顿时就被吓住了。
“你跳下来试试。”他平静地说,“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辰辰呆呆地看着唐凌涛,他因为咬着牙,双颊显出了刚毅的轮廓,眼睛里的凶横让她十分害怕。她知道的,他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唐凌涛砰地甩上车门,辰辰觉得迎面来的不是一阵风,而是杀气。
他是真的吃醋了,还是感觉男性自尊遭到践踏?
看来以后还是少说他技术不好,或者别的男人比他技术好了,估计这是他不能触碰的底线,为这再挨他一顿揍,多冤啊。
辰辰缩在座位上,气呼呼的,却一声都不敢吭。
唐凌涛开着车,用眼角瞥了瞥她:“还生气?”
辰辰像看怪物一样侧过头来看他。他刚才还一脸好像要把她杀了的表情,现在却能微挑着嘴角,似乎在微笑,还说她生气?!
每次吵架他都这样,发完火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不继续气她,但也不解释,就把刚才的那页擅自翻过去,直到下次再吵。
“别生气了,送你漂亮的衣服。”他笑起来。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枣?
“你送我?那本来就是我们戴家的,什么时候轮到你送?”她刻薄地冷笑道。
显然这句话不是他的罩门,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觉得她说得很在理似的笑出声:“再给你三张钻石卡,你可以送给你的朋友。中心百货的钻石卡现在什么行情,你比我清楚吧?”
“唐凌涛!”辰辰真是忍无可忍!他以为她会因为收了原本就是戴家的东西而感激他,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吗?“送我回家!”他没那么凶了,她就有胆耍横了。
“你觉得可能吗?”唐凌涛看也不看她,笑着问。
“反正我要回家!”辰辰哽咽着耍赖。她还能怎么办呢?对他,她从来都束手无策,大败而归。
唐凌涛含笑不再说话,她吵也好、骂也好,他直接来了个充耳不闻、置之不理,直到车开进中心大厦他的专属车位。
“不上去!不上去!”她又闹着不下车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我抱你上去。”他微笑着扶着车门看她,“你自己看看,从这里到电梯有多少个摄像头,反正我不在乎明天大家会怎么议论这事儿。”
辰辰恨入骨髓地瞪他,拼命踩人痛处的本事他是越来越精通了!
突然她媚媚地一笑:“好啊,我也不在乎。抱抱。”她赌一次,毕竟唐凌涛也要在员工面前保持形象吧?现在她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好吗?
他嘿嘿一笑,探过身来一把搂住她,作势就往车外抱,还得意扬扬地“嗯”了一声。
“放开!”辰辰崩溃地尖叫,再一次彻底溃败,“我自己走!”
“来嘛,抱一个。”他笑得十分开心。
“唐凌涛!”她的尖叫声高耸入云。
电梯一直攀升,辰辰的五脏六腑都要烧成焦炭了!唐凌涛一直在闷笑,挑着眉坏坏的,她束手无策的样子让他乐不可支。
“无耻!下流!”辰辰努力维持自己正常的表情,怀疑中心监控室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她和唐凌涛。
“没错。”他大方地承认,原本靠在镜壁上的身子直了直,好像要靠过来。
“你干什么?”辰辰有些慌,不敢看角落里的摄像头,恶狠狠地威胁他,“别过来!不然我真宰了你!”
唐凌涛呵呵笑起来,十分愉快。她握紧拳,戏弄她真让他这么高兴吗?!
电梯出口是他休息室的后门,这是一条完全与前面的办公区分隔开的道路,很方便他带女人!
一进门,辰辰还没蹿到安全区,就一下子被他从后面压在了玄关的墙壁上。他那么用力,她觉得胸脯都扁了,有些疼,呼吸因为压迫而急促起来。
“你干什么?敢胡来我就告你强奸!”她气得就差用头撞墙了。
“那也等‘奸’了再说。”他笑了,相当无耻,手也没闲着,利落地掀起她的裙子。
她用手死死按住内裤的边缘:“我不愿意!我不想!”
唐凌涛的呼吸已经加快,他不容反驳地说:“我想!”
“我恨你!”她快哭出来了,被他压得一动都不能动,只能随他摆布。
唐凌涛顿了下,抬起身体不再压住她。辰辰刚想趁机挣脱,他却将她翻过身来面对他,并用力地按住她的双手。她刚想骂,他炽热的唇却堵上来,她去咬,他却机警地闪开。
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似压制又似宠爱。她的眼睛离他的眼睛那么近,她第一次在他幽深的眸子里看见了微弱的无奈,她愣住了。
“辰辰……”
第一次,他用这样的语气喊她的名字。
“辰辰……”他轻声说,极度压制着某种情绪,“辰辰,留在我身边,不要去别的男人那里。”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你吃醋了吗?”她傻傻地问。
唐凌涛从胸膛里发出一声闷笑,松开了她的双手,获得自由的她却忘记挣扎,直直地看着他漂亮却幽深的眸子。
“嗯,我吃醋了。”他大方地承认道。
“唐……啊……”
她还想再问,他却皱了下眉,用男人特有的强悍扰乱了她的思维。
辰辰颓败地趴在他的肩头,放弃思考。身体比心要诚实,她喜欢他,至少她的身体喜欢他。
她平息入睡后,唐凌涛轻轻地起身,用手撑着头细细看她的睡颜。刚才他不能让她继续问,他不能让她触碰心底最柔软的一处,至少……现在还不能。
辰辰醒来时,唐凌涛已经不见了。她起身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腰肢,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对面的沙发上放了几套全新的夏装,她瞟了两眼,全是柔美精致型的。唐凌涛和谷姨的品位差不多,他们偏向于把她打扮成小公主类型,但她不喜欢!
耳朵有些不适,她无心地抬手摸了摸,指尖被微微刺痛——竟然戴了一对儿耳环。是唐凌涛替她戴上的吗?她的心里浮起一些奇怪的感受。离婚后,他倒是时不时做些讨她欢心的小举动,只是还没等她感动,他却又本性大发,把她气得半死。
身上黏黏腻腻的,辰辰看着小几上的花瓶……连续两次他都没做防护,离婚之前他倒是很自觉的,她从未担忧过会怀孕,现在呢……
她甩了甩头,跳过这个恼人的问题,下床去洗澡,这才发现浴室外的小桌上放了个精致的纸盒,里面是全新的内衣、内裤,盒子旁边是她的车钥匙……她的心又酸酸一抽,只要他想,他真的能把她哄得开开心心,可是他偏偏不肯和她好好相处!
终于恢复一身清爽,她裹着浴巾一边梳头发,一边站在沙发前挑选要穿的衣服——还是穿那套浅灰色的雪纺套裙吧,上面的装饰好漂亮。她对剩下的粉红、浅蓝衣裙嗤之以鼻。
辰辰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刚才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这对耳环,这是他赔给她的吧?深紫色的珍珠,真的很漂亮。他总是接触时尚的衣物、饰品,他的品位也好些了。
穿戴利落,她偷偷走到连着他办公室的那扇门后拉开了一道缝,果然,他不在。他这是成心躲她,怕她继续昨天的话题。他……竟然承认吃醋了,辰辰忍不住抿嘴笑,很是得意。
他还能躲她一辈子吗?
辰辰买了束白菊,从昨天起她就一直很想妈妈,驱车来到墓园。今时今日的戴明力当然有能力把妻子葬在风水最好的地方,可葬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对一个女人来说,妈妈还是失去了一切。
华丽的石碑上镶着妈妈的照片,辰辰默默地看着,妈妈没老,永远也不会老了。不知怎的,她越长大就越想妈妈……如果昨天在家里等着她的是妈妈,一起吃饭的是妈妈该多好!
她有很多话想对妈妈说,只想对妈妈说,可是,看着冰冷墓碑上的照片,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不是休息日,所以墓园的人很少,她下山的时候竟然在山腰的那排墓地里看见了唐凌涛。她停下脚步,确认般地睁大眼,真的是他!
唐凌涛静默地站在一个不甚起眼的墓碑前,辰辰从没看见过他如此沉肃的脸色。他直直地盯着墓碑一动不动,也不像是在祝祷。
她偷偷地走过去,到了近前唐凌涛才发现了她,原本无心的一瞥竟让她发现他眼睛里有微微的泪光。
辰辰一惊,他……哭了?
唐凌涛显然没想到走过来的人是辰辰,被她看个正着竟有一丝狼狈,于是生硬地转开头,躲避她惊骇而又直接的目光。
辰辰愣愣地转过头细看那墓碑,心想:是他很重要的人吗?难道是他妈妈?
照片上的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应该说她死的时候非常年轻,青涩地微笑着看着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世界。
辰辰的心一拧:是唐凌涛过去的恋人吗?念念不忘,还哭了?
她冷冷一笑,若无其事地掏出手机,嬉皮笑脸地蹿过去对着唐凌涛猛拍照片:“哇!唐总经理哭了呢!真是铁汉柔情啊!赶紧留个纪念!谁说唐总是没心没肺的畜生?多长情呀……”
“够了!别闹了!”唐凌涛忍耐着说。
辰辰不理他,手机都快戳到他脸上了。
“戴辰辰!”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挥手,她没防备,手机被挥落在石板地上,发出一声响,滑出了很远。
辰辰蒙了,她被他脸上的怒色刺伤了。在别的女人面前,不管死的、活的,他永远都是斥责她!
哆嗦着嘴唇,她转身就走。
唐凌涛的心里有一段不允许她触摸的过去,原本她以为那全是不堪的回忆,现在她看明白了,是个女人,就是那照片上的女人!
她才不哭呢,唐凌涛是她不要的男人!
他喜欢猪也好,喜欢狗也罢,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恨他,今天尤其恨他。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床上欲仙欲死,转眼他却到另一个女人的坟前哭泣。
提上裤子就变一个人,难道就唐凌涛能做到吗?
她也能!
辰辰吸了吸鼻子,好!她决定了!就算要被全世界责备,她也要和唐凌涛断得彻彻底底!他有多好她不知道,他有多坏她却太清楚了!
她一口气跑到山下,看见了他的车。她太愤怒了,冲过去一胳膊砸在后视镜上。名车果然很结实,警报响了,镜子没什么事。主人欺负她,车也欺负她!辰辰红着眼四下看,看见了几块碎石散落在角落里。她冲过去拣了一块她搬得动的,举起来就是一下,镜子终于颓然断开,就靠几根电线连着,狼狈地摇晃。
辰辰累得大口喘气,胳膊撞得也很疼,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她气哼哼地摸到耳环,扯落的时候都弄疼了耳朵,亏她还感动了一下下!她把耳环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用高跟鞋的尖跟使劲跺,一个碎了,另一个却十分顽固,上面全是划痕,却怎么也不肯碎。
她也烦了,开了车风驰电掣地进了市区,第一件事就是找家药店买了事后紧急避孕药。生他的孩子?这辈子她都不想!买了瓶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把药冲进肚子后,她才解了气,放了心。
捂着被子,辰辰皱紧眉头躺在床上。什么事只要和唐凌涛有关,准没好结果。吃了那个事后避孕药后,她居然第二天就来了“大姨妈”,放心倒是放心了,可这人为的催化,竟让一向能安然度过那几天的她肚子疼得要命。
手机摔了,电话号码她都想不起来,能想起来的她又不愿意打。又疼又黏腻的感受让她真是快厌烦死。她强打精神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了很多卫生巾,然后就一头躺倒,醒来后,脑袋也晕,肚子又涨又疼,床单竟然都被弄脏了。
三天来,她简直就是靠喝水活着,连饭也没胃口吃,天天躺在家里,没人理也没人问,不像是养病,倒像是等死。她更恨唐凌涛了!就是他把她害得这么惨!她又病又弱,他却不知道在哪儿快乐逍遥!
那个女人……是谁?辰辰望着天花板,思绪又混乱了。那个女人真的对唐凌涛那么重要吗?他还哭了?
敲门声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谁呢?会是唐凌涛吗?辰辰哼唧了一声,费力地下了床,潜到门镜前偷偷看,心想要是他就不开门!
敲门的是柯以颉,她的心莫名其妙地一疼。她不许自己失望,无精打采地拉开门。
她的样子让柯以颉吓了一跳:“你病了吗?”他的眉头蹙起来。辰辰不理他,转身进屋倒在沙发上。“我打了好多电话给你都打不通,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柯以颉跟进来,细心地关好门。
“手机丢了。”头靠着沙发扶手,辰辰无力地应付道。
“你这样不行!”柯以颉走过来拉起她,仔细看她的脸色,“我带你去医院。”
“都快好了。”她摇摇头,最疼、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她现在已经在恢复期了。
“哪儿好了!”柯以颉急了,她的气色着实不好,脸白成那样,嘴唇都没颜色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快,走!”他拉她。
辰辰不耐烦,甩脱他的手:“女人的事是你懂还是我懂?!”
柯以颉一愣,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显然是明白了。
“来得正好,我饿了。”反正这么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干脆躺倒,闭上眼。
柯以颉低声笑了笑:“你几天没吃饭了?”她对自己是很粗心的,从她的房间就能看出来。
“三天了吧。”
柯以颉皱眉:“三天?就算不生病,饿也饿半死了。”
“既然知道我已经饿得半死了,还在这儿唠叨?能快去给我买饭吗?!”辰辰心情不好,口气也十分恶劣。
“你不能吃饭,只能喝粥。”柯以颉想了想,劝她说。
“随便,随便,能吃就行。”辰辰不耐烦,用胳膊压住额头。
“把钥匙给我,你到里面去躺着吧。”
“嗯。”辰辰一指门后的钥匙勾,几乎是闭着眼走到床边钻进被窝,然后就听见他出去的关门声。虽然柯以颉很唠叨、很麻烦,但终于有人来看她、照顾她,她就不再那么孤单、凄凉了,既酸涩又心安。
柯以颉回来得很快,他不愧是搞饮食业的,很会买吃的。也许是她饿了,吃什么都好吃。看着她吃完,柯以颉还耐心地把吃剩的食物收走,处理妥当。他像个碎嘴的老婆婆般叮嘱她,包子放在冰箱里了,明天早晨拿出来热着吃,千万别忘了……
辰辰吃得很饱,肚子里热乎乎的很舒服,人也精神了很多。她闭着眼听他说话,机械地点头,半句也没听进耳朵。
“我先回去,今天还有事。明天给你带部手机来,你要什么牌子的?”柯以颉天生细心、好脾气,笑着询问。
辰辰半睁开眼,满足地叹道:“以颉妹妹,你真是超级女仆,太好用了!”
柯以颉不满地瞪她。
“好看点的,屏幕要大。”辰辰故意用主人的语气吩咐他,脸上有了笑容。
看辰辰笑了,柯以颉也放心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别忘了吃饭!”
辰辰用被子盖住头,拉长声音说:“知——道——了!”
她听见柯以颉的笑声:“我走啦。”
她窝在被子里不动,也笑了笑。
辰辰去了趟厕所。吃得饱饱的,她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觉了。这三天她一直睡得提心吊胆,很不舒服,醒来比没睡更累。
她刚掀开被子,门又被敲响,她气呼呼地冲出去打开门:“你不是有钥匙吗,还折腾我干吗?”
她一愣,不是柯以颉。
她冷脸,想摔上门,唐凌涛状似轻松一抵,她就怎么也关不上了。她没力气和他争执,干脆松了手,用眼角冷漠地瞟着他:“快滚!不想看到你,自觉一点。”
唐凌涛看着她,不说话,手还抵在门上,她的脸色让他慢慢皱起眉:“你病了?”
“和你有关系吗?”辰辰冷笑,不看见他生气,看见他更生气!她又难受又饿地被晾了三天,他倒是一副身心安泰、容光焕发的得意样子。
“辰辰,”唐凌涛深深地看她,低低的语调让她的心没预兆地一颤,“跟我去医院!”
“少跟我来这套!”她迅速收拾了心神。她都吃他多少次亏了?他打她一巴掌就给块糖,绝口不提那一巴掌,当她习惯性失忆吗?!“我的死活都不用你管!”
唐凌涛瞪她,两人僵持一会儿后,他突然一推她,她没站稳,一歪身子,他已经从容地进来了,还重重地摔上了门。
“出去!”她气得浑身哆嗦。跟女人也耍蛮横,他就是这个死德行!
“他来过?”唐凌涛挑着嘴角环视周围。
辰辰扭过头不说话,一生气,脑袋又疼了,腿也酸起来,他耍无赖,她只能不理他。她不能和他吵,吵不过还被气个半死,他还得意来劲。
“吃过饭了?”他又用蛊惑女人心的语气低沉地说。
辰辰使劲翻了个白眼,免疫!她自顾自地走进房间钻进被窝,不理他,憋死他。
唐凌涛跟进来,坐在床边,问:“感冒了?”
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辰辰!”他探过身来,胳膊撑在她身体两侧。她还是置之不理,他突然一笑:“来‘姨妈’了?”
辰辰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坐起来,他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她差点撞到他的脸。他正笑看着床单的一处,辰辰脸红,用手一扯被子盖住那块血迹。
“你滚!”她尖叫,却被他一把搂住。他搂得那么紧,她使劲扭动都推不开。
“辰辰!”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把她压在胸膛上。
辰辰僵了一会儿,突然号啕大哭。真失败!她边哭边恨自己,她哭什么呀!可是,情绪一决堤,她就是想大哭,她太委屈了。
唐凌涛拍着她的后背,没说话,纵容她哭闹,直到她的声音低下去,开始配合小动作对他又掐又拧,他才低低一笑,把她按倒在枕头上,并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新手机。
“这个送你。”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不要!”辰辰恨恨地扭头,不正眼看。
“最新款,粉红色的。我已经让秘书把联系人号码都给你输好了。”他把手机拿到她眼前晃。
“哼!”辰辰大声地表示不屑。他把她的手机捡回来了?不然他怎么会有联系人号码?
“让你随便拍我。”唐凌涛俯下脸看着她笑。
辰辰听了,火往脑子里冲:“你很美吗?谁要拍你?”
他淡笑:“辰辰……”
她倒吸一口凉气——又来了!美男计随时随地就出手啊!
“我告诉你……那个女人的事。”
她僵住了。他说什么?他要告诉她过去的事吗?
“那个女人……”唐凌涛轻而低沉地开口,眼睛深深地看着她。辰辰觉得一阵窒息,唐凌涛这浑蛋深谙美男计的精髓——眼神。
她眼巴巴地盯着他,心想:说呀!怎么停住了?!
“跟我回去,我就全告诉你。”他突然坐直身子一笑,暧昧的气氛瞬间遭到破坏。辰辰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噎死。
“我不要听了!”她气得拍着床大声喊,瞪着眼看唐凌涛往旅行包里塞她的随身衣服。
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真不听?”唐凌涛收拾得差不多了,从容地拉上拉链,回头瞟了她一眼。
“对!”幸好刚才吃了粥,她才有力气喊得这么气势磅礴。
“那好。”他放下包,“不感兴趣是吧?我再也不想说了。”他歪着头看她,似笑非笑。
辰辰气得下巴都抖起来了,可是……她真的想知道……这个畜生是算准了才这么有恃无恐,好啊,逼她用杀招嘛!
她背着他躺下,注意控制声效,要哽咽,要娇柔:“你走!我不要再看见你了!”耸动双肩的幅度千万不要太夸张,要显得隐忍。
虽然她看不见唐凌涛脸上的表情,但他的沉默表示这方案可行,他一直非常吃这套的。
他走过来了,坐在她身后,没动。
他不动,她也不动,继续抽泣,她要稳住。
“辰辰……”唐凌涛哑声说,手攀上她的腰。
她本能地一把拍落腰上的手,随即又有些后悔动作太粗鲁。没办法,她习惯了。
他却伸手一扯,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辰辰告诫自己别鲁莽,管好反射性举动,一定要把真话套出来。她顺势倒在他怀里低低地哭,来了“姨妈”,她算有了免战牌,戏过一点也吃不着亏,他还没变态到那地步。
唐凌涛看着怀里的她,表情深沉,似乎想看穿她的心思。
“唐凌涛……”被他看得发虚,必须主动进攻了,辰辰两眼水汪汪地回看他。唉,她这才发现,从丈夫到前夫,她竟然没有喊过他的昵称,比如涛涛、涛哥哥……这种时候连名带姓地叫明显降低效果。
肢体也要跟上,双臂柔柔地缠上他的腰,脸贴上去,压在他的胸口,既暧昧又可以避开他的注视。
双臂搂紧,她轻声说:“说嘛,你不喜欢我……是因为她吗?”
距离这么近,她听见他规律的呼吸声。唐凌涛也搂紧了她,还是没说话。
辰辰噘嘴:“她就真那么重要?!因为她,你向我发了那么大的火!我……我……”眼泪哗地流下来,绝对不是装的,她惊愕地意识到,自己太入戏了,哪句真哪句假,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辰辰,”唐凌涛安抚地轻摇了她一下,“她叫宁翠。”
宁翠?辰辰愣了愣,那天光顾着看照片竟然没看名字。她记得那个服装店的女老板叫宁红,看名字,两个人似乎有血缘关系。
“我十六岁的时候在尧家一处买卖看场子。”唐凌涛的声音有些飘忽,眉头也皱了起来,那是一段他不愿在她面前提起的过去,“在那里,我认识了宁翠她姐姐宁红和露露。”
辰辰有些明白那是一处什么“买卖”了,他……居然在那种地方待过?看场子?十六岁?
“那时她多大?”
“和我同岁。”
十六啊?没成年啊!
“我和她……”唐凌涛顿了顿,辰辰身子一僵,预感不好,“在一起过。”
心一下子被捏得很疼,她想发脾气,但又想继续听他说。
“她和宁红没有别的亲人了,两个小姑娘,没文化,没手艺,只能靠干那个赚钱。我也是个穷小子,根本帮不上她的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辰辰闭着眼,不想看他的表情。他动情的语调已经让她的心难受得快要爆裂了,手不知不觉地抓紧了他的衣服下摆。
“我十八岁的时候被尧爷看中了,被选去做高级保镖,我高兴坏了,那可以赚很多钱,至少能让她们不再靠皮肉过日子。就在那天晚上,我还没来得及把好消息告诉她,她跟一个男人出台,结果被骗到野外……那个男人抢劫了她,还捅了她几刀。她的手机被抢走了,周围又是荒郊……就在我和宁红、露露庆祝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时,她就趴在泥土上,绝望地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辰辰从他怀里坐直了身体,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表情,心痛、沉肃、无奈。为什么他会用那种语调说起宁翠?认识他这么久,她好像是第一次听见他不用嘲讽、讥诮的语气说话,说得那么动情、那么真挚。
唐凌涛也看着她,抿了抿嘴,眼神一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辰辰,露露和宁红只是我的朋友,是和我从最苦的时候一路走过来的,就像亲人。”
辰辰瞪着他。朋友?亲人?她看不像!就她俩那如刀似钩的眼神,分明是恨她抢了她们的男人!女人的敏感是与生俱来的!
“那宁翠呢?”辰辰尖锐地问,这才是重点。
“如果……她还活着,也会像露露和宁红一样,和我变成现在的关系。”
“现在什么关系?”她眯起眼,狐疑地瞥着他。
唐凌涛看着她挑了挑嘴角,刚才的那一阵痛以及在她面前说起他最卑微的那段经历时的压抑已经过去,他轻松地淡笑,恢复常态。
他探臂搂住她,她照例挣扎,他故意加劲,她终于败下阵,气呼呼地缩在他怀里不动了。
“反正不像你想的那种关系。”他低笑,把下巴搁在她肩窝上。
“你和她们上没上过床?”
他沉默了。
她心里涌上一股急火,不出声就等于承认,她就知道!想想,一个在逍遥场所当保安的俊俏小伙儿,三个出身可怜的风尘少女,干柴烈火,又都不是三贞九烈的主儿,干净不了!
“你的爱情也太伟大了点!”她冷笑道。
唐凌涛皱眉,她不会懂,她没在那种因为贫穷而连尊严都丧失的环境里生活过。她们每天用身体在各种各样陌生的男人那儿赚钱,老的、丑的、浑身发臭的、性变态的……和自己喜欢的男人上床对她们来说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虽然说出来显得那么荒唐。
几乎每个看场子的保安都会和场子里的姑娘有些不清不楚……在尊严的最边缘,他们互相需要。
爱情?没满二十,无亲无靠……爱情?那是吃饱穿暖以后才玩得起的。他喜欢宁翠,可还是必须忍受她从“客人”那儿赚钱。痛苦、现实、贫穷让他们对很多事都麻木了,和辰辰说,她只会觉得肮脏和不可理喻。
“辰辰……”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别再揪住过去,我们现在真的只是朋友。”
辰辰在他怀里仍旧气呼呼的。唐凌涛笑了笑,心想,真好,在他有能力拥有爱情的时候,碰见了她。